燕忘情点点头,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希望田长史那里有动静,还是希望没有。
王不空见女帅不说话,又跟了一句:“大人,他们都等着了。”
燕忘情点点头,随着大和尚从房间出来,穿过一条回廊进入正堂。宋森雪候在正堂门口,吕籍与阮糜则坐在位子上。后两人都是代表田承业留守此处的。长史向女帅保证,他们绝不会是安禄山的奸细。
燕忘情视线扫了一眼大堂,吕籍知道她要问什么,提前问答了她:“许司马精神不济,先回去休息了。”
阮糜脸上浮现出一个挖苦的神奇:“这位大人是如何做上都府司马的?”
吕籍与燕忘情对望一眼,似乎是飞快地用眼神商讨了一下,然后老兵把脸转向阮糜:“这事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因为雁门其实有不少人知道。许忠杰,是今上之子……”
李隆基在潞州别驾任上时,曾与当地一名许姓名士的歌姬有了露水情缘,歌姬生下儿子后,当时还不是太子的李隆基让自己的一个家奴照顾这个名义上依然是许姓名士之子的孩子,后来李隆基身登大宝,家奴也鸡犬升天,做到禁卫将军,在征得了皇帝主子同意后,他动用手段将这个已经取名为许忠杰的少年调进了雁门都督府。
“四十多年以来,今上从来没有表露过父子相认的意愿,所以许公子也就一直被搁在这个司马的位子上没有动过,天长日久,把这个府内要职,生生坐成了闲差,但是……”吕籍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君心难测啊,谁知道哪一天,今上会动了接回亲生儿子的念头,万一到时候,他的儿子有个闪失,整个雁门郡的人都担当不起。”吕籍说到这儿,脸上带着苦笑,既有着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也有着对这个不幸皇亲的同情。
宋森雪接口说:“雁门县大半的体面人都对这个秘密心照不宣,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忠杰的位子能稳稳当当坐到现在的原因。”
阮糜点点头,心中也不免唏嘘,她自忖如果是换了她,恐怕除了尸位素餐也没有更安全的生存之道,作为这个有实无名的皇嗣,做事太出风头绝没有好处,事情办好了,在别人看来就是收买人心,办砸了,可能搭进自己的性命。或许,只有像许杰忠这样,大事临头自顾自呼呼大睡,才是万全之法。
第175章 第九章第八节【沉默的
车厢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话了。大家都在缄默中自觉地把视线投向窗外,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但对着那片散不去的浓雾,总比在逼仄的车厢里大眼瞪小眼要好些。然而很快,四个年轻人就发现,越没有人说话,气氛就越沉重,要打破这种无声的状态就越困难,渐渐地,沉闷的空气开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四人像是约好了似的,每隔五分钟就要轮流拿出手机看一看,然而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一格信号都没有。
最后,是冯凯安第一个承受不住,他轻咳了一声,对叶芸芸说:“那个,你不是带着半导体吗?放会儿广播呗。”
女孩从口袋里拿出金色的收音机,一脸的为难:“在山里能收得到吗?”
“试试看呗。”冯凯安热情地鼓励女孩,丝毫没有看到闫康和杨榆脸上的不满。
叶芸芸点点头,扭开了收音机的电源,然后开始拨动频道拨盘,收音机的喇叭随即传出了一连串嘈杂的噪音。女孩小心地把所有频道调了一遍,然而什么也接收不到,车厢里大部分时候充斥着那种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偶尔有人声出现,也模糊得完全听不清楚,而且很快就会被杂音掩盖。
叶芸芸沮丧地看了一眼冯凯安,他们已经困在缆车上超过四十分钟了,对于自己的处境还是一无所知,现在,最后一件有可能接收外界信息的物品也宣告无效,他们彻底沦落在一个悬空的孤岛上了。
于是车厢里又一次陷入沉默,只有半导体忽高忽低的杂音萦绕在沉闷的车厢里。不甘心的叶芸芸还在尝试着搜索频道,一旁的杨榆被刺耳的噪音搞得心烦意乱,皱着眉头说:“关了吧。”
叶芸芸无奈,只好去拧电源开关,直到这一刻为止,如蛆附骨一样盘踞在这群年轻人心中的,只是有限的不安,他们并没有感受到真正的恐惧,他们内心深处,依然认为熟悉的世界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他们,然而就在收音机被关闭的前一刻,变故陡生,喇叭里忽然传出了许许多多人的尖叫。没有亲耳听到过的人,很难形容那种叫声有多可怖,想像一下一大群疯癫至极的人正豁出性命进行一场惨嚎的竞赛,或许就能稍微体会一下那种情景,在场的四个人几乎立刻意识到,只有人在极度恐惧中,才会发出这样凄厉的叫声,尖厉的惨呼一声高过一声,把人的理智迫到了大脑的角落里,只留下恐惧支配的一片空白,每一声哀嚎都像是錾子扎进了四个人的灵魂深处,他们除了筛子一样的战栗,什么也做不到。叫声之中,似乎还有个男人说了两句话,但是说话人口齿太含糊,速度又快,根本没人挺清楚他讲了些什么,然后,喇叭里的尖叫声似乎又升级了,像是直接穿进了众人的脑海中,虽然这群学生面对的,依旧是单调的车厢和漫天白雾,但是每个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