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虚人’……玉玺的守护者……”
接着他转向依旧在高声念诵的田孤人:“谁创造的它,是摩奴,还是君山下的那个东西!”为了盖过田孤人,他也提高了音调,这个问题似乎对他很重要,从他急切的表情上看,这个问题他一定思考了很久。
但是姓田的没有回答,连续的吟诵已经让他声音嘶哑,山顶的大风也吹散了他的发髻,看上去只有最偏执的疯子才会像他这样。
杨霜终于放弃提问了,他拉上我,飞快朝我们来的洞口跑去。进了洞口,里面果然又是盘旋向上的台阶。我们扶着墙,尽量让自己走得快一些,但是四周压抑的黑暗还是让我喘不上气,我不得不跟杨霜搭话来分散我的心神。
我问他,那田疯子刚才说到太祖爷的典故究竟是什么,他告诉我,□□十五年,也就前朝嘉定十三年,太祖爷亲征讹答剌城。五月,行军途中忽遇大风沙,□□在大漠中与众人失散,他孤身一人骑马在一片沙海里走了一夜,正在人困马乏,穷途末路之时,他在月光下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市,恒苦城。
他还给我讲了城市里那块大碑,还是大碑顶端那颗巨大的“彼岸之眼”,它耸立在城中,仿佛监视着整座沙漠,不,按照太祖爷的说法,它从沙漠中投出的视线仿佛穿越了古今,监视着所有的时间……
“丫头,等一下,我承认你这个故事很有意思,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这些告诉我,你应该已经知道,是我派白牡丹把你们从武当一路赶去了洞庭。”
猫三住了嘴,她的表情很复杂,之前的天真一扫而光,如同在一瞬间,她蜕变成了一个城府极深的女人:“你说,在公安渡外,白牡丹把杨霜叫做周问鹤?而据我所知,知道这个名字的除了我,只有他的那些师叔伯。如果那个通知白牡丹的人不是我,那就只有可能是武当山上的人,他的那些师叔伯们……”她说到这里,双眼逼视着彭和尚,“如果表面一心为你的人背叛你了,那你唯一能相信的,就是那些,已经挑明对你不怀好意的人。”
这段对话发生在洞庭湖石屋外,周问鹤进入石屋,而彭和尚正在为猫三小姐疗伤的时候。
第130章 第七章第二十九节【真
雨势总是大一阵又小一阵,却完全没有要收住放晴的意思。周问鹤跟客栈掌柜打好了招呼要长住,他说,除非他能确定猫三小姐的身心完全恢复了,否则绝不动身。
然而猫三并不领情,这镇子实在是乏善可陈,刚呆了一天她就抗议说有一种坐牢的感觉。吃食方面就更单调了,当周问鹤趁着短暂的雨停,同猫三上街打算换一换口味,那掌柜的表情分明在说:你们转了一圈还得回来。
这镇子只有一条街,有多少做买卖的扫一眼就全看清楚了。天还是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有几点雨落在头上,让人心中为难到底值不值得打伞。猫三严严实实地裹在新买的大氅里,对抗着可能出现的雨滴,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用陪我出来。”周问鹤也觉得无趣,却还嘴硬说,总不能刚出了客栈就转身回去吧。
这街上有一个癞头小儿,正提着一个茶瓶四处点茶要钱,周问鹤看到他瓶子里流出的汤液后几乎要怀疑这是直接从泥水里汲出来的。还有一个邋遢和尚,拿着一把钝刀正在卖猪脯,不知怎么的,这干瘪和尚跟案上贫瘠的肉显得异常般配。另有一个老妇在卖炙鳝,那鳝鱼看上去只比手指头粗一点,见了不免让人心酸。老妇的身边放着一个小瓮,里面是鲊好的鱼块,老远就看见十来只乌黑的苍蝇在瓮上萦绕不去,也不见这婆子驱赶一下。老妇的身旁坐着一个矮胖男人正在卖糖荔枝膏,道人不知道这膏放了多久,但看它渍出的水已经足可以盛满一大碗。荔枝膏边还摆了一盆糟油拌好的鸡杂,色泽黯淡,看了也是全无食欲。沿街有一座酒肆,老板殷勤地招揽他们进去,要让他们尝一尝“唐代的羔羊酒”,周问鹤只能非常委婉地告诉他,酿制“唐代的羔羊酒”,首先要有真的羔羊肉。
从酒铺老板的热情里逃出来之后,猫三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笑意,搞得道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什么比看到杨先生的狼狈相更能让我高兴的了。”她开心地拍着周问鹤的肩头。
回去的路上,猫三问道人,怪不怪自己阻碍了他前往洞庭。道人摇了摇头:“洞庭的事情已然如此,也不急着一两天,只是如今连日阴雨,正在跑船的赵普胜大哥,怕是要吃苦了。”
“你在说什么呀?”猫三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儿下雨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跑的是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