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看见没走的警察拦住了她,两人不知道争辩了些什么,其中一个警察按住她的肩,烦不胜烦地开口:“小姐……”
乔岚赶紧又折了回去,看着眼前这张东方面孔,试探性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在哪来着……”
一个学法的人记性不该这么差,珏书的眼眶被风吹得干涩,眼皮沉沉地坠下,叫出了他的名字:“乔岚。”
乔岚邀请珏书前往最近的咖啡厅,珏书拒绝了,坐进一辆车里,和坐在驾驶座的陌生男人聊了两句,转头看见他堵在车门旁边不走,便轻声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有有有,”乔岚先是胡乱点头,然后又飞快地问:“你们是要回剑桥吗?”
珏书说“是的”,重复了一遍:“还有什么事吗 ?”
“我就是、就是……就是想跟你说清楚Carlyle的事。”
“我知道了,”珏书平静地说,“这几天看了很多报纸。”
乔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愧疚,但实在想不出安慰的措辞,他想说事情远没有报纸报道出来的那般严重,Carlyle只是会被限制一段时间的人身自由,说不定明年就万事大吉了。
最终他放弃了挣扎,一屁股坐进车子里,关好车门,厚着脸皮说:“带我一个,我也要去剑桥。”
晚上他们回到剑桥,事先发过电报,柯林斯教授已经准备好晚餐坐在客厅等他们了,见多来了个乔岚,嘴上说着“幸好今晚让厨娘多准备了些饭菜”,眼神往珏书那边多瞟了几眼。
餐桌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吃完后珏书找了个毛线球逗喜光玩,乔岚坐在沙发上,夸了两句猫很可爱后,客厅里怪异地安静了下来。
少时,乔岚听见珏书问他:“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可能有……比如咱们也去贿赂警察?”
乔岚本意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各个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仿佛要夺走他的大脑读取里面的记忆,他咽了口口水,坐得离珏书远了一点。
“你说,”珏书很慢地强调,“也?”
“你以为呢?我什么水平我自己心里清楚,再说了,他爸怎么偏偏这么巧就离婚了,这么巧,一打官司身体就不好了,这么巧,截完肢病情稳定了,人却死了,这么巧……”
“他截肢可能有我的原因。”珏书打断了他,说。
“什么意思?”
“上半年的事情。”
事后珏书才恍然惊悟,威斯敏斯特先生的死从一开始便是暗中定好的局。他在教堂那一晚用玻璃划伤他的胳膊,而威斯敏斯特先生害怕被发现,拖到第二天才去处理伤口,致使伤口细菌感染,反反复复的炎症加重病情,以至于患上骨髓炎。
截肢或许最终演变为心脑血管疾病的诱因,死亡的概率有,高不高得看个人,总之人已经死了,谁也没办法要求死人开口说话。
“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会负责到底的。”
乔岚将名片放在桌几上,起身意欲离开,没有人留他,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剑桥湿润的晚风沿着过道涌进房子里。
临阖上门,他回头望了一眼珏书。
珏书被科林斯教授抱进怀里,白色的异瞳小猫对他头发里的蝴蝶来了兴趣,不停地跳起来挠珏书的头发。
蝴蝶掉在羊毛地毯上,喜光跳下去,试探性地用爪子碰了碰,然后一惊一乍地弹开。
“我是不是该剪头发了?”珏书问柯林斯教授。
“剪吧剪吧,”柯林斯教授拍拍他的后背,“我帮你剪。”
次日珏书剪掉了自己留了四年的长发,蝴蝶发卡被喜光挠出了点瑕疵,还差点荣升为喜光最爱的猫咪玩具之一,珏书只好找了个匣子,连带以后都用不到的琐碎饰品放进去,束之高阁。
珏书穿起了衬衫长裤,天渐渐转冷,雪一场接着一场地下,斯旺太太给他寄来两件她亲手织的毛衣,珏书走在剑桥的城区街道上,会习惯性地扣全沾满猫毛的大衣的扣子。
珏书从此没有收到来自Carlyle的只言片语,不过这一年的圣诞节前一天,他在剑桥见到了Carlyle。
道路上残留着隔夜雪,雪水结成冰,满街唯有店铺张贴的红绿色装饰品看着暖和。珏书再冰激凌店买了一盒莓果口味的限定雪糕,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街道对面的Carlyle。
天寒地冻的日子,Carlyle不围围巾站在一辆黑色的车子旁边,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两人正在平和地交谈。
据乔岚信中所言,Carlyle仍旧处于监控之下,每天会有固定的便衣警察守在他身边。珏书猜想过去打个招呼应该也没什么,他想叫Carlyle放心,他现在过得很好,也可以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