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演员脱离情绪,现场重新获得生气。
“这条还可以,状态不错,保持住。”乔临站起身,举着对讲机说,“黎醒和青玲来一下。”
他们两位是主要角色,在拍摄过程中会出现多次磨合的情况,这是常态。两人快速出戏,走到场景外,围坐在乔临身边。
乔临靠在椅子上,打开剧本摊在两人面前,逐字逐句地分析讲解,三人都很认真,交谈之余还会发表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还有黎醒,你现在给我一种你很绷着的感觉,你在紧张,你在抗拒,这不是演员应该有的状态,自己回去想想问题。”严肃话说得差不多了,乔临又变回了和蔼样儿:“青玲,你其实可以再用力点,世俗一点,骂的时候不要那么克制。”
黎醒垂着眼,捏着剧本手紧了紧,低低的嗯了声。
吴青玲裹上助理送来的羽绒服,抱着保温杯笑:“那不行,一会儿把我儿子骂傻了。”
黎醒一秒变脸,喝了口热水:“傻了,妈对我负责吧。”
“你就可劲儿骂,借着戏发发威风。”乔临老不正经,撺到人吵架。
吴青玲不吃这套,撇嘴:“你就想借我的嘴骂,我不听你的,平时还没威风够啊?”
黎醒附和:“就乔导这种人,都不能去添柴,那火得多旺啊。”
俩人说完就拿着剧本对戏去了,一点也不给总导演面子。
“瞧,我还威风吗?这不听导演话,还拐着弯骂我。”乔临看着俩人背影嘿了一声,故意大声地冲着众人告状,一状不够,又想着借张深想公报私仇,“太欺负人了,不行,我得找张老师给他俩改剧本,改台词。”
张深还陷在刚才那场戏里,被点到名字才找回魂儿。他缓慢地扭了下脖子,语气茫然地问了句:“改谁的台词?”
乔临想起自己撂的话,摸着后脑勺说笑:“给咱们影帝改改戏。”
张深刚才太入迷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场戏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他抱着剧本,看那刻印在白纸上的黑字失神。剧本和小说区别很大,没有几页笔墨的心理争斗,没有辞藻堆砌的华丽书写,所呈现的内容,都是观众从屏幕上直观看到的,以摄像机作笔,用画面表达情绪。
从前只是知道,没有特别的感觉,如今真正参与进来,才感觉到了文字与画面的视觉差异。这段剧情是他亲手写的,无论场景,还是每个人物的心理和台词,都理应烂熟于心,看见开头就能浮现出完整的画面。
可当确确实实看进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虚拟的世界变成了现实,一切都触手可及,真实的好似处于那个时空,那个场景。
张深的魂跟着主角飞走了,与小五身处同地,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物,感受着他所有情绪起伏,即使脱离也仍觉灵魂震颤。
这样的作品,怎么能称不上好,至少他觉得不需要改,但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标准,他不知道乔临的及格线在何处。
张深如实问:“是拍得不够好吗?”
乔临本来是开玩笑,听了这话跟着严肃了起来,颇为认真地开口:“拍的还好,但还可以更好。”
张深回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黎醒是我教出来的,他的顶点在哪儿,我比他更清楚。”乔临说,“但这部戏对他太特殊了,当局者迷,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准确的自己。”
张深脑中闪过无数光影,忽然顿悟。他彻底沉默,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却十分认可这句点评。他说:“要重拍到符合您的预期吗?”
“要让黎醒突破自己,唯有醒悟后,他才能彻底摆脱这些束缚的枷锁。”乔临摇头,说得很慢,“这个过程很难,但我相信这个孩子,他提出来的请求,一定会完美完成,这部电影也不例外。”
晚上九点多,片场收工,按道理第一天会组织着吃顿饭,让大家都彼此热络热络,可这地儿方圆几里都没个像样的馆子,加上坐了一夜飞机,众人都累了,这件事就作罢了。
“老师,今晚是不是还得碰剧本?”一位女孩抱着两个包跑到张深跟前。
这是张深的助理孙阮佳,是个不大的姑娘,刚毕业没多久,专门给他做文字校对的,也算相熟。
张深点头,跟组拍戏这段时间,每天都得连夜把隔天要拍的几场戏写出来,写完还得全过一遍没问题,才能定稿开拍。
这事儿得熬,比较辛苦,小姑娘陪着累。张深从孙阮佳手里拿过东西:“碰剧本你不用陪着,我自己也能校对,回去早点休息。”
“那怎么行,我肯定要跟着的!”孙阮佳虽然长着张娃娃脸,平时说话细声细语,但性格很独立,挺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