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玻璃碎片,任由残片划开皮肤,没入血肉,浸出鲜血。
灯闭,帘落,一切恢复如常。
千景,黎醒家中。
宴会散席已然近午夜,返程路上又被任家两兄弟抓着加了会儿班,谈笑间灌了他七八瓶酒,带着一肚子酒,抵达家中时将近三点钟。
今夜喝多了,这样的次数十指数的过来,他情绪失了控制,是情愿被灌得与俗世沉沦,享着不受大脑控制的感觉。
黎醒跌跌撞撞回到卧房,宽大的落地窗,窗帘被拉至两边,月华倾斜而下,穿透玻璃,打在地板上。
他伸手,啪嗒,暖白灯光投下,整间屋子在夜色里透着光,一处明,一处暗,互不相容,分割得很清楚。
光线能让黎醒有安全感,他喜欢明亮的地方,住的是采光最好的房子,家中不曾有一个暗角,灯光选的是最亮的,装了满屋子。
他仰躺在床上,陷进床中,内衬与米灰的床单融为一体。天花板上光晕一圈圈地绕,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像太阳的光线一样,灼热,温暖,暖人身心,唤人心绪。
手机通知音响起,黎醒用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很久,屏幕熄了光才拿起来。只是一条垃圾短信,他自嘲一笑,确实醉了,醉得不轻才会认为张深回了短信。
他分明知道,比任何人清楚不可能,还是一根筋地打开了短信页面。总共五条短信,张深只回了简短的一条,再没有了。
这样很对,本该如此。
但酒精作恶,将清醒头绪扼杀,让黎醒生了不该的想法,有了贪念与奢望。他敲下一行字,冲动发出,一句回复足够,他只是想要在这孤寂夜晚中,得到慰藉,一丝足够。
可惜醉酒不醒的只有他一人,世间仍然如常,不曾有一丝变动。
黎醒抱着手机等了一个小时,没有等到想要的,那句普通的问候躺在短信页面,孤零零的,和他一样。
他放下手机,躺进被窝里,蜷缩起身子,闭眼入梦。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打进屋内,唤醒了从床头睡到床尾的人。
黎醒五感恢复,先感觉到的便是钻心的头疼,然后是耳朵,一阵阵拉长的嗡鸣,比长鸣的警报还要刺耳。
他按压着太阳穴,在床上缓了很久,混乱的思绪恢复如常,昨夜发生的桩桩件件也如重新载入一般,闪回了个遍。
黎醒急忙抓过手机,屏幕一解锁就跳到了昨夜的短信页面上。看到仍然是未回复的时候,先是松了口气,又浮了些许低落。
他盯着手机,低落之余,胡乱的思绪又开始活跃。但他有了退却之意,没有昨天的勇气,别说追问与探究,想都是不敢想了。
过了八点,黎醒启程出发,打了辆车前往雅云山庄。如任少绛所言,这里非常偏僻,虽然都是在大兴区里,这处却极其适合幽居,周围没有扰人的场所,只有绝佳的风景,怡人的环境。
黎醒付完钱下车,脚才刚落地,保安就已经拎着电棍往外来了,气势汹汹的。他今天没戴口罩,愣神杵在原地忘了动弹。
保安走过来刚要放狠话,看见黎醒的脸停了,问:“你是……黎醒?影帝啊!”
黎醒牵出一个笑:“是我。”
保安很是高兴,又是夸赞,又是要合影签名,说自家女儿可喜欢他了。意犹未尽地折腾一圈后,也没迷失自己,忘了本分,很尽责地回了句:“影帝,没有许可你进不去啊。”
黎醒:“……”
“你找谁啊?我帮你呼一下。”毕竟麻烦了半天人家,保安也不是没有心肝的人,尽职的同时能帮就帮。
黎醒报了张深给的地址,保安转了转眼珠哦了声,没露出太意外的表情。能在这种小区当保安的,睁着眼睛要当没看到,敞着耳朵要当没听见,心里头事事要门清。
保安带着黎醒到保安室里,呼了Z1的电话,接通音响了许久后,一道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儿?”
保安回:“打扰您,有人找。”
那头沉思了会儿,问:“谁?”
黎醒凑上前说:“深哥,是我。”
张深回得很慢,等待消息的时候,保安室里只能听见收音机的声音。片刻后,顺着电流传来一句放行吧,保安忙不迭应下,给黎醒放了行。
雅云山庄占地面积确实不大,一眼能瞧见住户不多,每一栋都间隔的极大,隔水隔林,互相之间的隐私保护做得极好。
黎醒沿着保安的指路前行,在最偏的位置,找到了隐于木林之后的那栋建筑。
张深收拾得体下楼,一眼就看见了仰头倚在他家大门口,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草,满身痞气,一副混不吝样子的黎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