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深在阳台看了快一个点的月亮了,从刚冒出云层时的淡淡微光,一直看到现在高挂半空,辉光熠熠。
虽是残缺弯月,散发的光却不输满月,仍旧夺目。
张深看了眼桌子上摆好的酒,墙上的钟表已经走到了十点钟,按照往常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心里刚想完,楼下就传来了关门声。张深没动地方,依然窝在吊椅里看月亮,等待着谈鸣叶的到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鞋底踩踏着木地板和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由远至近。脚步声停了,来人在离吊椅还有几步的距离顿住了。
“小深。”
一声亲昵的低唤传来。
不是谈鸣叶,是另一道张深更熟悉的声音,他看月亮养出来的好心情被毁于一旦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身后的人轻叹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他面前。张深抬起头,看着这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脸色坏了几分。
“来看你。”来人领会了张深表情的意思,蹲下身仰头看他,一脸发自内心的笑意。
张深不吭声,盯着面前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这是他大哥张明寻,差了八岁的亲哥哥,是拉扯他长大,这辈子最疼他的人。都说慈母败儿,那他哥就是典型的慈兄败弟,把他娇惯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次又要用什么理由劝我?”张深不打招呼,直来直去。
张明寻表情一僵,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小深,都前年的事情了,怎么还耿耿于怀?这么大气性,还不能原谅哥哥?”
“张明寻,从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能记一辈子。”张深难得表情动容,脸上染满了怒色,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张明寻哑了声,蹲到腿麻才起身坐到了另一个吊椅里,隔着编织的竹篮,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他猜张深一定在看月亮,从小到大都这样,总是躲在一个地方,或花园,或天台,在无人的寂静之地,仰着头,沉默地望上一宿。
良久后,张明寻重新开了口,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要进剧组里当编剧?”
什么听说,估计就是谈鸣叶告诉的。
张深满脸不痛快地应了声,心道谈鸣叶就是个墙头草,风吹那边倒那边。
“怎么要跑去当编剧,这种热闹地方,你不是最不爱去吗?”张明寻问。
张深找不到好理由,又拿搪塞谈鸣叶那套来用,可惜张明寻没那么好骗,又是看着他长大的,听完俨然一副不信的样子。
可能是为了给张深留点底,张明寻明知不是这么回事儿,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娱乐圈里乱,不爱呆就回来。”
“我就一编剧,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张深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谁要是来为难他,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知道张深又犯少爷脾气了,张明寻不敢嘱咐了,软下声音哄:“好好好,你最能耐。”
“是这个月二十四号就要动身去湖北了吗?那边冷,你多带两身衣服,去了外面住,别跟在家一样光脚跑,再冻着自己。”
张深有一没一搭的回,对于亲哥的嘱咐半点没往心里去,待人话一说完,就开始赶人:“快十一点了,你还不走?”
张明寻拿他没办法:“这是看我烦了,行了,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张明寻等了会儿,半天也没等到一句告别的话,连句不送都没有。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离开卧室。
门刚合上不久,就被重新打开了。
是谈鸣叶来了,大摇大摆地进来,看样子不是刚来,估计是和张明寻一道儿来了,在外面等着人走了才进来的。
“你又把明寻赶走了?这狗脾气还没改。”谈鸣叶念叨着往里走,没有半分带人来的愧疚之心,坦荡荡地坐到了张深旁边的位置。
张深窝着没动,漫不经心丢出一句话:“滚出去。”
“……”谈鸣叶拿酒杯的手停住了,知道是逃不过这劫了,迅速招供,“你听我解释,是明寻非要来的,我的地位你是知道的,我连谈彦都不敢忤逆,更何况明寻啊!”
“他是怎么逼你的?”张深捏了捏手指,询问。
谈鸣叶又卡住了,没编出来像话的说辞,改打亲情牌:“小深,明寻毕竟是你大哥,他对你怎么样你最清楚,前年是他犯了错,但他也为自己的无心之言给你道歉了,你就别记挂着了,能行吗?”
张深不说话,光摇头,谈鸣叶看得直叹气,又不好再插嘴劝说什么,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过多干预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要怎么样,就打算跟他冷一辈子吗?”
张深摊开手掌,眼皮垂下,看着错杂的掌纹,睫毛轻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