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一家旧店,小五停下脚步,微微侧身。那是一家废弃已久的书店,可惜风吹雨打,酷日暴晒之下,早已没了从前的光彩靓丽。
木门褪了色,歪歪地斜挂着,衰败得好像一碰就会脱落。窗户也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连片完整的玻璃都找不到。
以前那扇门上有个铃铛,风一吹就会响,窗户也会跟着吱呀吱呀晃动。
小五收回目光,不嫌脏手的拉开那扇木门,吱呀一声,斜挂的门大开,被惊动的灰尘也随之四散,呛了来人满脸。
书店里面满是蛛网,曾经井然有序地摆设,如今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入门处的圆展架躺在地上,身上披着厚厚一层尘土。展架后面竖放的三行木质书架,歪歪扭扭,有两个倒靠在了一起。曾经这里摆满了书,现在空空如也,只剩层积灰。
视线左移,那个歪斜的木桌是收银柜台,后面被涂黑的地方是一张背景墙。以前那张桌子上会摆一盆花,很好养。那个背景墙上会挂满了照片,还有作家的亲签卡。
视线右移,窗下有个卡座,很长,是个L型,拐角处的有张小桌子翻倒在地。那是读书休息时候可以小憩的沙发,垫子很软,拐角的案台上会放个香炉,每天味道都不一样,和书墨香气混在一起很好闻。
小五伸手扶起那个展架,用手掌拭去最顶层的灰尘,踩着积灰,围着颓败的书店走了一圈,踩在台阶上,眯眼正对青空。
今天的太阳与多年前那个夏日仿佛,同样灿烂光辉,照人心房。
长风荡过,天地寂静,他迈下台阶,转身没入长街。
他每走一步,就会说一个字,直到身影消失尽头,空气中仍然飘荡着那两句低喃。
“我如野草,本该疯长再枯萎,谁叫烈日不许,予我生机,要我为他而活。”
“那便走吧,随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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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机摆在不远处,画面呈现的清晰无比。
张深知道这是在拍电影,可看到主角小五与之前气质截然不同时,还是忍不住冒出那个想法。
现在站在幕景里,被镀着一层光的人,就是黎醒。是经历过万千苦楚,终于得偿所愿的黎醒。
蒙尘的明珠,终于散发了本来的光辉。
画面不停转变,从特写转变成远景,他看着黎醒踩下台阶,偏头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向镜头,轻掀嘴唇,然后没入长街,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成点。
那是剧本上不曾有的台词。
张深意外绷起了身体,直勾勾盯着镜头画面,不敢错过每一个字。
黎醒身披灿光,隔着千万人吐露心声,还了他一个等待许久的答案。
随着声音落下,咔声接踵而来。
结束了。
电影,落幕了。
那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片场久久未消,张深诧异未散,又升起一种难言的空虚感。
现场似乎也是,场记板打下那一刻全场安静,隔了许久才爆出了一片欢呼。然后,所有人都开始为杀青雀跃,鼓掌如雷鸣连绵不断,久不见息。
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喊:“恭喜杀青!!”
剧组正式杀青是件喜事,乔临每次都要拍杀青照,工作人员把准备好的杀青横幅挂起来,招呼着全组上下过来站位置,一会儿一起合影留念。
张深不爱参与这种事情,杀青照肯定要传到网上的,他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露脸,所以拒绝了这番好意。
大家也没勉强,大抵是知道这位编剧老师太过低调,也只是礼貌邀请一下。黎醒从下戏之后,就没自由过,先是被拽着东奔西走,现在又被直接拉过来拍照了,整个人都很无奈的样子。
主演和导演肯定要站C位的,黎醒捧着好几束花儿,被摁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和摄像机面对面,在一条水平线。
乔临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大家都站齐了,冲着摄像机后面喊了一句:“张深老师啊,那你帮我们拍个照吧。”
张深倒是不介意,反正闲站着也是站着,应了这份差事。他走到摄像机前捣找角度,看着一起并肩前行,共同成长的大家,忍不住有些触动。
百来号人挤在一起,摄像机都有些装不下。他找好了最佳的角度,扫了一眼众人的站位,眼睛瞟到和导演笑着私语的黎醒时,呼吸微顿。
他匆匆移开视线,冲着众人摆了个OK的手势。
乔临了然,打断了对话,微微偏头大喊了一声:“茄子!”
全剧组霎时收神,黎醒也转回了脑袋,直勾勾看着镜头,跟着几百号人一起张嘴附和。
咔嚓——
画面定格形成照片,张深扫过所有人的表情,满面挑不出假的笑意。视线一寸寸下移,他看到了最中间的黎醒,怀抱着两束花,笑得格外灿烂,那双眼睛里装满了能化人心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