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点发颤,他说出来才知道。
尉殊伸手抓着他的手,重复说:“去看看吧。”
窗外阳光正好,长风轻柔地拂过林梢,吹落几片树叶,缓缓落地。
*
去的时候,沈渊有些紧张,他无数次的深呼吸,又无数次地握拳又松开。
他无不紧张地准备着穿什么,带什么,他没有这种经验,百度搜索被他用一晚上翻了个遍,莫明有了一种把自己嫁过去的心理。
他为这种心态莞尔,双手扣着衬衫纽扣,换上新买的外套和鞋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礼貌地勾着唇角。
尉殊上前将他衣领纽扣的松开两颗,浅笑道:“又不是去面试,不要这么紧张。”
沈渊做不到不紧张,吐出一口气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爷爷也在,你随便应付两下就和爷爷去玩吧。”
他抓着尉殊的手,尉博士这几年又长高了一点,几乎和他齐平,年少时偶尔会露出锋锐的脸已然学会藏锋,只是静静地露出几分被书本浸透的温柔和清贵,像一本针线装的古书,又像是一个舞会上必不可少的西装胸针——让人忍不住想将他十袭珍藏。
等到心跳趋于平缓,沈渊伸出手。
尉殊心照不宣地握住他,看了一下时间说:“走吧。”
尉殊在燕城的家,沈渊其实来过很多次……
尉殊并不是彻底和家里人决裂,只是相对冷淡一点,逢年过节,春节清明的时候都会挑时间回去一天。
他则回楚城帮妈妈和爷爷扫扫墓烧点纸钱,他很喜欢给妈妈讲他在大学的生活,帮他占位置带早餐,嫉妒他有尉殊当男朋友的室友;对他给予厚望,敦敦教诲的教授;一直站着他身后的林嘉木;还有那个将他从深渊拉上来,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向金色未来的尉殊。
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甚至是幸运的。
樱桃树在山风中挺立,细枝蹁跹,她会听到吧。
不重要了,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靠故事来撑起精神的少年了。
十六岁才需要被故事安慰,八年后,他可以豁然地谈起当年,因为有个人在荒芜的废墟上为他搭建了新的壁垒,固若金汤。
他总是会在前一个晚上回到燕城,去到那个尉殊从小长到大的家,看那些万家灯火,想着到底那一幢那一层是他们,他们的氛围还好吗?
“在想什么?”
沈渊回过神,“以前你回去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样的?”
尉殊声音平淡:“没什么,我就是例行公事回去看看星星,他们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所以不是每次一大早就回来了么。”
“没有尝试沟通过吗?”
“以前说过,但是那会儿态度一直很坚决,后来就不提了,懒得问了。”
“还记得最后一次提示什么时候吗?”沈渊低头踩着脚下的石砖,严丝合缝地跨入每一块方形砖。
“你送我那个笔记本的那年,刚好二十岁,那是我最后一次提,后来干脆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抱歉。”
尉殊在清风中摇头,“如果你妈妈和爷爷在,你可能也要说很久,而且……”他欲说还休:“我已经很幸运了,没什么要抱歉的。”
沈渊默然,他总是这样,寥寥数语就能让他的心陷在棉花里。
尉殊看他的样子,挑着眉尾露出得意:“让我一次。”
“没可能。”沈渊斩钉截铁。
“翻个身而已这么难吗?”
沈渊静默片刻,思考了一下,“也可以。”
“真的?”
沈渊食指摩擦着下巴,从喉间溢出轻笑:“翻个身的话就是累点,但问题不大。”
尉殊懂了,这人的意思只是换个姿势,滚啊。
沈渊阔笑,在风中哼起了那首属于他们的歌:
“从前总怪,时光刻薄
荆棘载途,都是枷锁。
以为前路迢迢,未来只剩惶惑,
所以朝夕挥霍,胆怯交织沉默。
不幸中与你相逢,万幸是福非祸,
茫然中,十指相握,岁月也温柔待我。
谁在万家灯火,与风说,
义无反顾的爱何来对错。”
沈渊停了下来,伸手,两人的十指交握。
尉殊不言自明,接着哼了下去:
“此时骄阳春好,你我正年少,
心动肆无忌惮,藏不住,此起彼落。
何畏沿途荆棘坎坷,去奔赴依靠,
要未来璀璨炽热,能相拥到老。
经年后再回首,恣意,放纵,心动如昨。”
尉愈早早就在楼下等,看到两人的第一眼就跑了上来。
她今年大三,算年龄其实只比尉殊小三岁,小的时候总觉得差了好多,现在已经长到尉殊胸前的高度,脸也彻底长开。脸上是精致的淡妆,马尾辫高高竖起,法式刘海的弧度自然地收在耳边,聘聘婷婷,靡颜腻理,站在他们面前已经看不出年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