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啊,好歹还有一个能用,别都给他弄坏了。
王也无奈地抱怨着。
可惜他死了,这句话说不出来。
“老王!”那个人大声喊他,见他没反应又揍了他一拳,把他的头打的歪到一边去了,一个死未瞑目的死人摆这种姿态搞得有点像凶案现场啊。
怪吓人的。
喂喂,他都死了,别公报私仇啊。
“你……”那个人着急地绕着床转来转去,语焉不详,“你这……不是……想干什么?!”
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走过来,伸手,抚平了王也的眼睛,帮他闭上眼,然后低声说:“老王,我知道你死了。”
王也僵硬的身体像加速融化的冰,眨眼间软化下来,他闭着眼,俊朗的眉眼走向柔和,干涩的唇轻轻抿成一条线,姿态平和地陷在床上,终于像个安详死去的死人。
那个人叹了口气,他望着外界的风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形容潇洒地抵在墙上,支起一只腿,手肘放在上头,歪着头,念叨着:“怎么总是轮到让我做这种事。”
“哎,算了算了。”
他打了个响指,跟王也说:“你死了,我作为你的朋友,会帮你下葬的。”
“火葬,土葬,还是海葬?”他自言自语,“嗯,像我们这样的术士应该还是蛮传统,土葬吧,入土为安,你觉得呢?”
王也觉得挺好的。
准确的说都挺好的。
他都死了,也不计较身后这些事了。
有人为他操办,他自然感激,但具体要怎么办,他自个儿其实也无所谓。
他朋友说话不太着调,但办事还是利落的,也就半天不到时间就给他操办好了一切。
他帮他在殡仪馆招来了一个入殓师,帮他整理遗容,那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年纪看上去比他们俩还要小,脸白的像纸,眼珠子是幽幽的绿色,外面的天色已晚,酒店里也只在床前开着一盏夜灯,她的那双眼睛却冒着幽幽的绿光,诡异的如同墓地里的鬼火,而她的那双手凉的就像腊月里的被冻裂的铁皮,冰的比王也还要像个死人。
她拿着一个小刷子,蘸取许多粉末,犹如刷墙一般,一层层往他脸上刷粉,画的他脸色比他本身的遗容还要苍白,□□一路刷到脖子以上胸口以上,刚好到他那件白天被人换下的寿衣的领口上。
上了“底”,她又陆续拿笔,粉往他脸上填色,在那张被刷白的空白的脸上重新画了个一张脸。
王也死的很干净,也没给她添太多麻烦,不到两个小时她便轻轻松松地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她抬起头,收了手里的所有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了王也完全的样子。
看,真像个死人喃。
02
他朋友告诉他酒店不方便放他的尸体,得走一段路去别的地方去。
酒店人也要做生意,摊上王也这么个横死的也挺倒霉,要是人还这摆棺停灵,不就摆明了要闹事吗?
王也很理解酒店方的担忧,他生前干干净净,死后便也不想给人添麻烦。
可是,不在这里能去哪里呢?
他一时犯了难。
他朋友看出他心里烦忧,他挺直站着,倚靠在墙边,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扭曲的夜景,悄声说:“老王,你想去什么地方就可以去什么地方。”
他只是个死人,神通能有这么广大?
好友莫名冷笑一声,言辞暧昧:“你要相信你自己。”
话落,窗外扭曲混沌的夜色终于慢慢清晰,可时而又闪烁不清,一会儿是龙虎山风和日丽,人潮涌动的山下风光,一会儿是北京城某隅扑闪着飞蛾,排成长排的灯下夜景,一会儿又是碧游村黄昏时崖边空旷又壮丽的风景,接着,蜀山林间幽暗不定,竹林幽幽,光影交织,随后,唐门外寂静无人却杀意森森的十字路路口……
风景太多,它完全不顾世界正常运作的规则,天南地北的变换着,它甚至于枉顾时空,颠倒黑白,变换的速度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完全没有规律,仿若人脑里闪回的记忆碎片,只在情感最深的地方色彩缤纷,细节丰富,除此之外不过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
景色最后还是停了,它停在了一片空白的乡间小道里。
而与此同时,王也也终于有了想要去的地方。
王也被几个壮汉抬进了棺椁里。
真奇怪啊。
他们感叹着,原以为他会很重的。
怎么会这么轻呢?
简直不像个死人。
不可能,王也在心里严厉地斥责地道,我怎么可能没死。
他没心跳,没脉搏,没呼吸,没灵炁,没念想,哪里没死?
他分明是死透了。
他这么想着,他朋友却没有帮他反驳的意思,友人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装作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