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怒意:“程定康如今没有官职在身,咱们真的有必要这么忌惮他?”
几个月前兰怀第一次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派人守在银矿附近,虽然没能杀了程定康,但也让他付出了许多代价。如此看来,程定康也算不上什么。
兰怀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程定康已经穷途末路,不足为惧。但你别忘了,他的徒弟可是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深受陛下的仰赖。”
说起江有朝的时候,兰怀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只是动作极快,没有让面前的二皇子发现。
二皇子沉默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般开口:“银矿其中三成送去了邕州,送往燕州的那两成,如今也已经到了关外,不日就能到达完颜手中。剩下的三成里,除过要留下的,其余两成我也会送到邕州。”
京城由禁军统辖,江有朝自不必说,掌管御林北军的曹威也是个硬骨头。即便与江有朝不睦,但在面对他派去的人时,居然和江有朝站到了同一条线上。
此时将银子送进京城,风险太大。唯有千里之外的邕州,有兰将军帮忙,才能天衣无缝地瞒过去。
想到这儿,二皇子的脸色有些铁青。这样的话,岂不是一整座银矿,有半数都进了兰家的口袋?
他努力让自己忽视这一点,可半数的银子总在他脑子里晃悠,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黑得仿佛都涂了一层墨汁似的。
兰怀勾唇笑了笑,显然对他的话十分满意,他拍了一下二皇子的肩头,安抚道:“程定康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同完颜的谋划,也有我父亲坐镇,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当你的皇子就好。”
二皇子点了点头,没说话。
直到兰怀背着手离开了,他才猛地将桌上的东西挥落,瓷器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屋内等候吩咐的暗卫心中一凛,立马跪倒在地。
二皇子咬着牙,向来文雅的脸狰狞无比:“我才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于我。”
兰贵妃是他的生母没错,可兰家不过是皇室的一条狗。兰怀算个什么东西,在他面前不俯首称臣,反而把他当成三岁小儿一样糊弄。
他气极反笑,看着地上的狼藉好半天没出声。
良久,他才转了转脖子,目光直直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暗卫:“传信给宣国公,他的要求,我答应了。”
舅舅是昏了头了,居然想和完颜那帮言而无信的贼子合谋帝位。他们无所谓,可他却不能也一头扎进这个漩涡里,得想个其他退路才行。
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将地上的碎片收拢拾捡干净,又换了一套崭新的茶具,书房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桌上袅袅的熏香,被窗外的微风轻轻吹散。
*
令国公府。
幼莲坐在床榻边,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递给靠坐在床上的施芮:“嫂嫂快把安胎药喝了吧。”
施芮闷闷接过,端起碗一饮而尽,又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五六个蜜饯,直到苦涩的药味被压下去,才自责地开口道:“是我不好,非要拉着你踢毽子,现下反倒累得你在这儿照顾我。”
幼莲弯了弯眉眼,浑不在意地开口:“我倒是无妨,只是嫂嫂以后可不能再这样粗枝大叶了,连自己怀了身孕都不知道。”
方才两人正踢毽子,施芮侧身去接,不小心在青石上跌了一跤。叫府医来看了之后,扭到的脚腕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腹中的胎儿有些受惊。
她们这才知道,施芮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我已经叫长风通知大哥哥了。”幼莲温声安抚道,“婶婶去了庄子查账,大约明日才能回来,府里没个主事的人怎么能行。”
最近江有朝也忙得很,没时间照顾江老夫人,她总不能留在这儿照顾施芮,把祖母一个人丢在府里不管。
施芮潇洒摆手,示意她有事先走:“其实我一个人也能行,怀孩子而已,又不是百病缠身起不来床了。”
幼莲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我先在这儿陪你一会儿,等大哥哥回来了我再走。”
徐春慧去庄子上的事情倒是提醒她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她都忘了查账这件事,也多亏了冯管家忠实能干,没让她操过什么心。
等回了将军府,冯管家就将厚厚的账册抬了过来。
幼莲慢慢翻着账本,柳眉轻蹙。
冯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解的目光看向站在后头侍奉的迎春和苦夏,没得到回应,只能默默地看着幼莲。
账本“啪嗒”一声放在桌上,幼莲抬眼看着冯管家,语气平淡:“自从四月份以来,府里的支出就多了一大截。只不过铺子的进项多,才没显出这回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