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是温的,而玹度的手却是凉丝丝的。
姒玉的指尖温度给予玹度一点暖意。
玹度幽幽搁置好茶盏。
“施主——”
玹度刚说话,就被紧张的姒玉打断,“道长。”姒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的地方,咬唇道,“我是不是叨扰到你了?”
“对不起。”姒玉垂眼,双手揪在一起,胡乱绞着芊芊素指。
“无碍。”玹度道。
“施主,你先在此休息一下吧,稳定好情绪。”玹度体贴道。
姒玉拧巴着手,羽翼似的眼睫颤动数下,复而缓慢地抬起一双晶莹的眼,眼尾的红痣清晰可见,醒目勾人。
窗户上收起的竹编帘偶尔晃动,发出沙沙声,衬得房间愈发悄无声息。
只听到姒玉结结巴巴说:“道、道长,我能不能今日在你这......”
姒玉满含期待地觑眼始终站立的玹度,睫毛不住扇动,像蜻蜓在水面展翅,“睡一晚?”
说罢,姒玉不敢再看玹度一眼,生怕他拒绝。
一时阒无人声,幽谧异常。
玹度半披浅光,面容深静,默观姒玉,许久之后,他缓声道:“若能让施主消除恐厄,贫道没有理由反对。”
“真的?”姒玉抬头,控制不住前倾身子,去勉力捻玹度的衣袍角。
玹度颔首,微不可察地拽回衣角。
觉出玹度动作,姒玉勾起嘴角,愈发用力捏住边角。
姒玉抬头的一瞬间,冷笑消失,她专注地看玹度脸庞,不错过他面上任何情绪。
“道长,你会不会不方便?”姒玉细声细语。
玹度摇头,目光沉静。
姒玉羞涩地低下头,尾指微微勾起,缠住玹度衣料,一下又一下地刮动。
在玹度看不到的地方,姒玉眼尾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珠浮动,集聚在尾部,斜看侧方,泪痣闪耀夺目,一颦一笑皆是得逞后的雀跃。
落在肩窝的发丝也在细微地晃动。
玹度:“稍等一下,贫道为你铺好床。”
“啊,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姒玉假意推脱道。
玹度:“施主,你有伤在身,不方便,况这只是小事,贫道一人足矣。”
姒玉不太好意思道:“那麻烦道长了。”
“嗯。”
玹度的静室只有一个睡房,好在被褥还有一套。
玹度执烛台进内屋,点燃屋内的灯,把自己原先的被套等换下,取来新的被衾换上,再带姒玉进来。
这是姒玉头一回进玹度的寝房,好奇地打量四周。
屋子里简洁、清雅、朴素,除去必要的衣柜、箱笼、桌椅、床榻,再没有其他多余物件,连一副神仙的画像都没有,像陋室。
倒是符合玹度性子。
若非屋子里有人住的痕迹,都会让产生错觉——是间被搁置的内室。
“施主,你睡这张床即可。”玹度指着靠墙的木床道。
姒玉扭头,不确定道:“道长,那你睡在哪?”
“贫道睡在外间的榻上。”
“安心睡吧。”玹度说。
“谢谢你,道长。”姒玉说。
玹度颔首,置好姒玉的竹拐,去外间。
姒玉突然叫住了玹度。
“道长。”
玹度转头,回眸,掀开眼帘,眼底携着细碎的暗光。
只见坐在床上的姒玉抬手,侧面对玹度,以手背掩唇,掩住自己的愧色和难为情,低垂着眼皮。
两人中间一片宽敞,没有任何阻拦物。
忽地姒玉撩开左眼,眼珠凝固在尾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柔媚感,她飞快地看玹度一眼,说:“谢谢你。”
已经记不清这是姒玉第几次同玹度说谢谢。
彼时,姒玉眼横如波,媚眼如丝,有缕缕看不见的丝线从姒玉美目中钻出,牵出一座无色的弦桥直搭在玹度的心口。
眨眼间,严丝合缝地包裹住玹度缓缓跳动的心脏。
气氛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浓稠起来,空气中犹似飘荡着不易察觉的甜香,如蜜罐中的糖。
黏.腻。
玹度下意识捏住手心的竹伞,可这时他才发现竹伞竟然没有在手中。
回想起来,竹伞被他放在外面。
玹度立即别开视线,略一眨眼,唇线微浮,从喉咙间闷出一声:“嗯。”
姒玉没再说什么,道:“道长,明天见。”
“贫道就在外面。”玹度道。
回到外间,玹度先是用白帕擦拭好自己的竹伞,想起要换一身中衣,可内屋有姒玉在,玹度权衡左右,作罢。
不久,玹度举目望眼内屋,里屋传来的响动很轻,却逃不掉玹度的耳。
他静观片刻,一双漂亮的眸子明灭不定,修长的指轻轻点过小几,转而灭了屋里的灯,没有换衣,阖上眼睡下。
寝屋里,姒玉慢慢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