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重复一遍,仿佛在安抚他:“我会来的。”
他不敢说具体时间,因为连散兵自己都不知道要把一颗神之心植入身体激发力量需要花多长时间,然而这是一条必须经过的道路,眼下的分离是为了日后的长久,现实而又残忍。
他反复告诫自己,他是没有心的人偶,他天生使命就是成为神,他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这是宿命也是必须打破的宿命,即使心里都快烧成火。
散兵一点一点挣开阿遥的手,脸上表情一点也看不出内心的汹涌:“我给你的镜子,有事就用那个联系我。”
手指终于完全远离了温暖的温度,阿遥闷闷不乐地嘟起嘴,心里想起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镜子,除了写下阿散名字的时候对方身体纹路会亮以外一点用都没有,既不能说话也不能见面,更不能在千里之外就把人传送过来。
没用没用,没用到极点。
他站在原地,看着散兵缓慢地转身,如同他们四百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往丛林深处走去,林中昏暗,想要隐藏一个人,想要吞噬一个人也很容易,很快就会完全失去散兵的踪迹。
突然,阿遥就有一种散兵还没离开,他就已经开始思念的感觉。
这种感觉苦涩又折磨,阿遥连忙跑过去,抓住散兵的衣角,声音高昂:“那个镜子——”
“那个镜子,”音调又立刻降下来,阿遥轻轻地绽放一个微小的笑容,“写一次你的名字是我没事干写着玩,写三次是我真的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两次呢?”
阿遥慢慢松开他的衣角,声音自然地软下来:“阿散,写两次的意思,就是我想你啦。”
第41章
金属边沿雕刻雷电巴纹和经文, 镶嵌其中的镜面隐隐有水波流动,一根长长的珠链子将巴掌大的镜子和阿遥的脖颈相连。
他轻轻拨了拨。
里面倒映的人影也跟着晃动。
衣袖从树梢上垂下来,在风中摇曳。阿遥看见镜子里松针团集, 青色后是云层密布的天空, 不远处庭院露出一角, 白沙青砖长廊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自己坐在松树顶端, 严肃地正对前方,试图露出一个无死角的完美笑容,发现自己怎么看都可爱后, 便牢牢地抓住镜子, 在镜面上一笔一划写下阿散的名字。
今天是散兵离开稻妻的一个月后。
写下名字后镜面便发出一阵白光, 之后又回归平静。阿遥明知道镜子只能传递简单特定的消息, 散兵既看不见他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也依旧询问道, 带着微弱的鼻音。
“斯卡拉姆齐, 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啊?”
他等了一会, 镜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一个月来阿遥不管有事没事, 基本每天都会在上面写一遍阿散的名字, 但这个道具应当只能单向传播, 就像他之前当着斯卡拉姆齐的面试用的一样。
在镜面上写下阿散两个字,斯卡拉姆齐那边就会收到讯息,身体力量纹路便会亮起来。
仅此而已, 再没有其他功能。
满腔的期待都落了空, 阿遥的发丝都耷拉下来, 尖端凝成一缕贴在侧脸上。他正准备收好镜子, 再从树上跳下来, 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
终于有细小的雪花越过头顶层层叠叠的松针,落在头发、衣袖和脸上,冰晶在触碰到物体的时候化作水滴,将整个人都笼进潮湿的空气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稻妻今年的初雪就落下来了。
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最高处飘落,渐渐地在树梢石块和青瓦上都落上一层浅浅的白,除此之外,松树下还来了两个预料外的人,以最迅速的手段在雪刚落下没多久时就搜集了拳头大小的雪块。
如今雪球从下方砸过来,阿遥头一歪,堪堪擦着鬓角而过,砸在树身上散开成一片白色的印记。
底下的荒泷一斗还哈哈大笑:“滋味如何?哈哈哈……本大爷的砸雪球技术也是天下无敌!”
跟他一起来的宵宫是个开朗活泼的可爱女孩子,她没有理会旁边自娱自乐的大个子,双手拢在嘴边:“阿遥!快来打雪仗啦!”
——荒泷派的荒泷一斗,长野原烟花店的宵宫,都是阿遥的朋友。
“马上来啦,等一会!”阿遥朝下探出身体回答一句。
紧接着他又迅速地回过头,手里的小镜子因为方才的突然袭击而在手中轻轻摇晃,珠链发出轻微的声响。
阿遥急忙将它拨正,修长白皙的手指托着镜子,随后在镜面上写下阿散两个字,白光过后就是他自己高高兴兴的声音。
“斯卡拉姆齐,稻妻下雪啦。”
好像将琐碎的日常分享给镜子听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阿遥说完这句后就将镜子妥帖地塞到衣服内侧,他足尖一踮从高大的松树一跃而下,丢下一句“等我先给家里人说一声”,就擦过宵宫和荒泷一斗的身侧,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庭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