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近四百年,你可总算降生了。”
美丽女性自我介绍为八重神子,她自称正孤身一人在神无冢处理祭祀事宜,偶遇阿遥心生怜悯,于是决定将他带回鸣神大社。
阿遥当时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自己都不知道缘由的话:“不,我的家就在脚下。”
八重神子:“不对哦,小家伙,你的家在四百年前就已经没有啦。”
“……”阿遥看向她发呆。
脑海中一片空白,而初生的他应当连这片空白都意识不到,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涂满任意的图案。
但阿遥懵懂中却知道,他应该在生命上涂满妖异闪亮的紫色,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色彩。
雨帘刷刷而落,将这片荒凉的人类遗址都笼罩在了模糊的天穹之下,如同与世隔绝的孤岛一般。
“我应当,不该是人类。”他突然又开口,“我应该是一条蛇形的小兽,又或者是长了鹿角和鳞片的半兽形。”
总之不该是现在这样和人类完全一样的模样,既没有角也没有尾巴,耳边也缺少了清脆摇曳的声音。
——是什么声呢?
想不起来。
八重神子看了看他这副呆滞的样子,捂嘴笑了两声:“你都吞了奥罗巴斯的心脏,那可是一颗魔神的心脏,即使去掉沾满祟念的部分,剩下的也足够你往更高层次迈进一步。”
阿遥又沉默了。
这次沉默得有点久,久到雨停,八重神子收了伞,饶有兴致地单手托腮仔细打量他。
他才恍然道:“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一个很重要的人。”
。
“总之没有过去记忆的话,还是挺不方便的,有时候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阿遥坐在石墩上,单手撑起下巴,“这种时候就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比如给愚人众找麻烦。”
寻找记忆和给愚人众添堵是阿遥唯二感兴趣的事情,这种说法不太准确,说不定这两件事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荧安慰他:“记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你会想起那些令你珍视的人和事情,你们会继续创造更美好的回忆,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谢,旅行者。”阿遥笑眯眯道。
今天的踏鞴砂人类遗址里没有大雨也没有粉发的狐狸大姐姐,有的只是讲故事的阿遥和听故事的派蒙旅行者,阴沉的天幕下,篝火烛影晃动,将阿遥的脸映得深浅不一,他悬空坐在高处的石头上,安静地晃荡两条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苏醒时与万物疏离的飘渺状态。
很快,他又甩甩头,那股落寞寂寥的氛围立刻就消失不见,揉了揉肚子,无辜道:“嘴巴一直说个不停,我饿了。”
派蒙立刻抱臂:“我都没说饿,你怎么就撑不住啦,真是没办法。”
她立刻转过头看向荧:“今天我们吃什么好吃的啊,旅行者!”
“吃甜甜花酿鸡怎么样?”阿遥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哼哼,不是我炫耀,旅行者做的甜甜花酿鸡最正宗啦!经过千锤百炼的烹饪锻炼,我敢说旅行者做的花酿鸡绝对是全提瓦特最棒的,没有之一!!”
阿遥非常捧场地鼓掌:“哇,那好棒!”
他立刻主动请缨表示自己要去捉一只山鸡回来,总不能让他白嫖旅行者的完美厨艺,紧接着就如同一颗流星,从石头上跳下来,也没等旅行者和派蒙拒绝就飞速地坠入了山林里。
直到走到林子深处,远到派蒙和荧绝对看不到这里的景象,危险也绝对不会波及到她们时,阿遥才停下来,转身看向重重树影背后。
“是谁一直在跟着我,现在方便出来露个面吗?”
甜甜花酿鸡是无法填补龙的饥饿的,阿遥提及这个,仅仅是因为有一道陌生的气息在向他们靠近,强大到龙的本能都在报警,只能将无辜的两个人隔离在危险之外,自己将未知的来者引向林中深处。
树影婆娑,风吹叶片簌簌地响,踏鞴砂白天的森林也不甚明亮,然而阿遥的视力很好,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直到在青黑的树桩背后缓缓显露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头戴巨大的帘帽,半个身体都被阴影遮蔽,看不清他的脸。
只有紧紧环抱住的双臂能暴露心情,指尖泛白,青筋暴露,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到颤抖,却毫无恶意。
散兵感觉心口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那团火已经很久没有再燃的迹象,就像一座已经死掉的火山,尘埃积淀成了岩石,寒冰覆盖了岩层,山上没有长出一根草或一朵花,静静地伫立在心脏深处,孤零零地沉在最下方。
然而在他看到眼前那个身影时,火山好像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