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一种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干涸,在书没有出声打断的空间中,阿遥娓娓道来:“如果——”
“如果真有通道崩塌,横滨破碎的那一刻,那我的身体就会化成最精纯的能量填补漏洞,你的世界不会毁灭的,甚至说不定还能得到加强,因为我可是地脉可以运用的最强力量之一啊。”
在这一瞬,龙与书之间的白光都在震荡,如同最狂啸最冰冷的寒风从中哀嚎而过,又匆匆散去。
“……”
沉默了片刻,书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阿遥眨了眨眼睛,在他长而翘的睫羽之下,是一双微红又坚定的眼睛。
书的问题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破碎而清脆的尾音从嫣红唇缝中流露出来,阿遥弯弯睫羽,回答到。
“因为我发现,其实我是一条很自私的龙。”
其实阿遥明白,如果他的存在会引发提瓦特崩坏,那远离那个世界才是最稳妥最明智的选择,天理会执着杀他,他反复在稻妻死了又活,都好像是在冥冥之中被设定好的命运,告诉他留下是错,离开才是对。
可是他不甘心。
他真的好不甘心啊。
“我在横滨有了新的家人、朋友和羁绊,似乎抛弃过去重新开始才是最正确的决定,”阿遥明明是在笑着,笑容中却隐隐有些悲哀,在说出口的时候这些话都被他内心否决,“可是,我的神明还在提瓦特,我只有他一个神明。”
阿遥颤抖着说:“……对不起,可我真的好想他。”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他一点都不想一个人留在异世界生活,学习新的语言,适应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宁愿付出所有代价,换一个再见到阿散的渺小希望。
死寂如冬雪一样包裹住了这里。
片刻后,阿遥吸了吸鼻子,这一声如同凿子敲破荒原冰层的外壳,他平静地补充:“再说啦,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也不必那么悲观,如果我成功了,你的世界能量会和提瓦特达成平衡,两边都将再次强化,提瓦特不再受内部科技力量的困扰,你也会从碎片世界变成一个完整的主世界。”
“如果我失败了,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不是吗?”
在这一刻,阿遥已经把他所有的底牌翻给书看,夹杂在眼中的复杂的光渐渐熄灭,转为最纯粹的希冀。
他期待地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书,在没有时间概念的静止空间内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等来书的回应:“好,我和你合作。”
“等你准备好后,我会在你和你原生世界中开一个通道,不过通道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你原生世界太过强大,我无法强行打开对方的世界屏障,如果屏障不开,通道破损,我会依照约定取回你的身体。”
阿遥低下头,随即一抹金灿灿的光没入了身体,这是书落在他身上的标记,无论是通道连接还是取走他的身体都以此为依据。
“谢谢。”他轻声说。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书已经撤去了作为世界主宰的磅礴力量,在阿遥手中仿佛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纸张册子。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天空远处的鸟鸣,镭钵街暗中发生的争执,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中断的争吵、兰堂看戏时泡茶的戏谑同时在耳边响起,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如同时间暂停时发生的一切除了阿遥以外都没有人知道。
阿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跳慢了几拍,轰隆轰隆的耳鸣一阵一阵传来。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把书合上,什么都没有提起,无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你一嘴我一言的幼稚吵架,缓缓往门内走去。
“我回卧室啦。”
逢魔时刻,最后一抹阳光也被波涛汹涌的海面吞噬,一半灰一半紫的天空上已经依稀看得见璀璨的星空,来自遥远星球早已死去的星辉落在阿遥的背影上,又随着背影渐渐走向阴影里而扑了个空。
就在这时,太宰治突然拉住阿遥的衣袖:“你刚刚——”
说了一半又顿住了,太宰治拥有常人远远无法企及的敏锐,时间静止的时候他本来应该什么都察觉不到,却在此时精准地捕捉到了异常。
牵扯衣袖的力道让阿遥倾下身体,好让太宰治能够在阿遥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气音说:“阿遥哥哥,你刚刚和它达成了一个交易,是吗?”
阿遥心里一震。
“你们打算做什么?书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要回你的世界的话准备什么时候带我一起?你……”
“太宰治。”
阿遥突然完完整整喊出了他的名字,带着他一贯轻柔活泼的语调,像一轮永远清亮不知忧愁的明月让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