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陈年收拾东西去车棚取车,刚开始骑着还没什么问题,骑出五分钟,落了链。
卡在这么个不前不后的地儿,陈年只能推着自行车往家走。
周烈当贼似的,左闪右闪骑着摩托车跟了一路,等见着陈年自行车落了链,这才一轰油门,骑到了陈年跟前。
被挡了去路,陈年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打了一上午的那点儿腹稿,顿时忘得干干净净。
周烈支着大长腿立在哪儿,半天没憋出个屁来。
陈年看到他的那一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皱了眉:“自行车你弄坏的?”
周烈想解释,又发现这事他辨无可辨,硬生生憋成了个傻逼:“我……”
这天也跟应景似的,从早上就阴着,早不下晚不下,这会儿憋出一阵雨来。
隔着早春还未怎么抽芽的稀稀疏疏的树杈,稀里哗啦,给两人浇了个透。
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的要命。
陈年没话跟周烈说,偷东西这事周烈不信他是其一,这么久没来找他道歉任由事情发展是其二,到现在,他已经彻底失望。
这一周,他听了无数难听话,上次听到这么些话,还是在九岁那年,记得当时,也是拜周烈所赐。
他从小到大撑着骨子的那点傲,拼了命的学习,不想让任何人瞧不起。
可现在,还是因为周烈,被一次次踩进土里。
他累了。
不管今天周烈又想来找他什么麻烦,他都没兴趣应付了。
陈年别开眼,推着自行车要走。
下一秒,手却被人抓住。
周烈攥着他,终于说出口:“我有话跟你说。”
陈年被迫停下,却隔着模糊的镜片冷冷看向周烈:“说什么?再重复一回上次醉酒的那些话?让我滚,滚出学校滚出家?”
“周烈,不用这么麻烦这么折腾,也不用变着法找我不痛快。”
陈年落下最后一句,尾音被雨点打的一片冷:“这回,遂你的愿,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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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推着车走了。
这回,周烈没拦着。
他站在雨里,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脚被钉在土里,站的浑身都麻了,凉了,都不知道动一下。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年那些话。
原来上次醉酒真是陈年给他弄回来的。
他还说了不知道什么样的混账话,惹得陈年一周没理他。
偏偏他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冤枉他偷东西,叫他人前人后被人戳脊梁骨。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陈年是真的对他失望透了吧,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头顶的雨越下越大,兜头浇下来,彻骨的凉,冻的人四肢都麻木,打颤。
冻的人,心口都冷的没了知觉。
周烈站在十字路口,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几年前,被刘书萍抛弃在大街上。
只是这回,不要他的,成了陈年。
这回,好像不用在往前和后退之间纠缠了。
陈年终究盖棺定论,将这半年,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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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烈没有回家,骑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晃悠,仿佛回到了刚来北市,遍地都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下了雨,街上没什么人,只有急匆匆的车。
某个拐弯路口,他精神恍惚,差点跟一辆车蹭着,最后关头才醒神,扭了车头。
摩托车摔进路边绿化带,他趴地上,手肘膝盖朝地,当即出了血。
被雨水一浸,火辣辣的疼。
可他感觉不到,呆坐在原地,像失了魂。
边上的汽车降下车窗,里面的人破口大骂,骂他瞎了眼,骂他不看路。
要放在往常,周烈能把车砸了,人揍得亲妈都不认。
可眼下,等车开走了,溅了他一身水,他都没半点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交警过来,问他人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周烈总算回神,混着血迹雨水的手把摩托车拎起来,冲交警摇摇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不记得怎么回到家的,被梁芝拽住手臂大惊失色的问“怎么弄的”时,才勉强回神。
拂开梁芝,说了句没事,就上了楼。
房间阴着,没有一丁点声音。
隔壁也没有。
浑身湿着,可周烈连洗个澡的力气都没有。
把湿衣服一脱,整个人陷进被子里,也陷进无边的浑浑噩噩里。
梁芝拿了药箱上来,本来是想给周烈处理一下伤口的,可一进门,屋里暗着,周烈躺那儿,闭着眼睛,眉间拧成了一团,唇色一片惨白。
她伸手往周烈脑门上一够,一片滚烫。
这得是她头一回见着周烈这么脆弱的模样。
自打来了北市,哪怕打架,哪怕带了伤,周烈瞧着都像坚韧的草,生龙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