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没办法同那双眼睛对视。
陈年垂下眼皮,觉得此刻洒在背后的夕阳似乎多了一丝暖意。
再没说话,两人安静的走出巷子。
巷子口,本来该是分别,各回各家,周烈却一路惦记着陈年的伤,顿住脚步,扯了陈年手腕:“走,先去医院,一会儿再送你回家。”
从小到大有了伤从来是等着自己愈合,他没钱去医院。
进致远读书的钱还是刘淑萍辛苦打扫卫生凑出来的。
不该花在这种地方。
陈年没什么表情的挣开:“不用。”
周烈垂眸看到他隐约破了一条小缝儿还在穿的球鞋,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想起陈年刚转来那天,那身洗的发白的衣服裤子。
想直说,又怕戳着眼前这个有些骄傲的人。
活了十六年从来不知道体贴别人的人,此刻绞尽脑汁的拐弯抹角,最后憋出一句:“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你有了钱,再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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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被李鹏引到巷子里时,周烈的摩托车就停在巷子外的一家小卖部门口。
这会儿直接走过去,周烈发动车子,长腿撑着地面,看向陈年:“上车。”
周烈这车宝贝的跟女朋友似的,从来没载过人,这是头一回。
偏眼前的人站着,半天没动作。
“愣着干什么?”
陈年没应,半晌,垂下眼皮遮了眼底迟疑,上车。
头一回坐别人的车,还是摩托车,车子冲出去,惯性大,好像不一小心就会碰着前面人的身体。
他打小讨厌和旁人近距离接触,唯一能忍受的,也只有刘淑萍。
此刻紧绷身体僵在后座,手臂抓着后面的铁杆,手臂上那一截伤口都扯的隐隐作痛。
周烈骑出一截,才发现后面那人始终跟自己保持着一点距离。
他骑车一向猛,前面那个路口有个减速带,陈年这样恐怕会摔下去。
没多想,周烈随手往后抓住陈年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抓牢了,小心摔下去。”
手猝不及防贴上一截腰腹,隔着薄薄一层衣物,隐约能察觉掌心下韧劲儿十足的腹肌。
不知怎么就晃了神,连手臂上那股牵扯的痛意都仿佛消散不见。
周烈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
都是男的,他跟林阳跟猴子他们闹起来,别说搭肩搂腰,有时候就是直奔下三路都是常有的事。
可偏偏陈年不一样。
一股极轻的力度卡在腰腹,衣物擦过皮肤,忽然就漫上点痒,一股细沙般的粗粝感涌上来。
几秒的空档,身上出了一层汗。
身体僵的险些连车都控不住。
好在下一秒,陈年挪开了手,换成抓住他衣服角。
周烈眼底暗光流转数秒,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只加速将车驶出去,借由冷风刮掉浑身一层热汗。
到就近医院,谁都没再提起这事,两人下车,沉默的进了里面。
上好药,又拿了药膏出来。
周烈送陈年回家。
陈年家住城中村那片,车子七扭八拐后,在一栋极为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
陈年下车,只撂下一句“改天还你钱”,垂头朝居民楼里走去。
周烈站在原地目送那道身影进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方才皱了眉,打量周围环境。
长这么他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道路狭窄崎岖,坑坑洼洼,隔一段距离摇摇欲坠的立着几根电线杆,上面的线乱七八糟的垂下来,几乎垂到低矮的墙面。
居民楼外墙斑驳,长年累月的风化后里面的白灰都裸露在外,每一户阳台的玻璃都灰扑扑,连着一片天都被尘土蒙上一层雾。
一股破败颓然的气息将人包围。
都不用细想,光从外面看着,都能猜到屋里是什么光景。
陈年就住在这种地方。
眼底有什么东西闪过,半晌,周烈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骑着摩托离开。
翌日清早,陈年再走进教室,桌上放着一盒牛奶还有几个包装精致的面包。
而前面的座位上,从来不会这么早进教室的身影,破天荒的趴桌上在补觉。
陈年顿了几秒,把东西收到桌肚里,拿出书来,借着窗外晨光的开始背书。
早读结束,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去食堂,陈年夹杂其中往外走。
边上却传来一道声音:“一起吃早饭?”
番外4
食堂靠边一侧的一张餐桌上。
等周烈林阳端着餐盘回来,陈年已经在了。
拿了筷子,周烈目光下意识掠过陈年的餐盘。
比他想象中还要节俭,此刻那张餐盘里,就只有一份几乎没什么颜色的水煮白菜,旁边搭着两个馒头。
怪不得对面的人这么清瘦,校服穿他身上总是显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