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上依旧痛着,像是在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今晚的荒唐。
脑海里忽然杂乱无章的浮现出很多的画面。
被附中开除,雨下得特别大的那晚,周烈躺在台阶上眼眶通红的对他说,我要你永远都无法摆脱我。
从荔城回来的第三天,周烈送给他一串佛珠,一串冒着生命危险求来的佛珠。
十七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周烈撞见别人吻上他唇边,抬手那么用力的蹭着他唇边,又张嘴咬上。
春游那天的柳树下,周烈将他按在粗糙的树干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问他能不能不走。
今晚,一场离别宴,周烈喝的酩酊大醉,闯进他房间疯了一样将他嘴唇咬出血。
事到如今,所有一切,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的摊开在眼前,昭然若揭的指向一个赤。。裸。。裸的事实,让人没办法自欺欺人。
生日那晚隐隐冒尖的秘密终于完完全全破土而出,再无法压下。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开始失控?
又到底是为什么?在周烈张嘴咬上他唇边那晚,他选择了按下不提?
周烈是疯了。
那他呢?
他他妈又在干什么?
心底慌乱混着疼,像是要把人生生撕碎。
那个早就盘旋在心底的念头,再也无处躲藏。
年少时的一场心动,来势汹汹如烈火燎原,顷刻间滔天。
可怎么能?
他和周烈不仅都是男的,他们还住在一个家里,哪怕只是寄住,哪怕从九岁那年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梁芝陈柏的亲生儿子,可这些年,梁芝陈柏待他就像待自己的孩子。
落在膝盖上的手无端开始颤抖,陈年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几秒,几乎是脚步虚浮的走到衣柜,从里面摸出一盒烟。
一支烟点燃,烟雾吐出,模糊视线,那点荒唐痛苦才像是短暂有了喘息的余地。
一夜无眠,窗外从白走到黑,天边翻出鱼肚白,黎明的光线终于透过窗帘洒进来。
烟盒里最后一支烟也燃到尾端。
火星在指间闪了一下,一股痛意音隐约传来。
陈年手腕终于动了下,回神,掐灭手里的烟。
天亮了,藏于黑暗中的一切都无处藏匿。
光束里细小的微尘是,他卑劣的心动也是。
见不得人的东西,永远无法堂堂正正存在。
这样荒唐的事,早该及时止损。
疯到现在,该清醒了。
趁现在,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陈年低着头,很轻的扯了下唇,把眼底那点红和心底那点痛一并掩去。
掸了掸身上掉落的烟灰,他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体,起身收拾满地狼藉。
收拾完,又进浴室洗了澡,盯着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的看了半晌,换衣服下楼。
到的时候周烈不在,也不可能在,喝成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陈年在餐桌落座。
梁芝陈柏都在,他张嘴道了声早上好。
陈柏低头看着报纸随口一应。
梁芝抬起头来,正要回应,看到他嘴唇上那道伤,愣了一下:“小年,你嘴唇怎么了?”
上回还有创可贴挡着,这回这么一个位置,想遮都遮不了。
也没必要再遮,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无处遁形。
只要等这个伤口消下去,一切都会自然而然结束,再不会有人知晓发生过什么。
陈年垂着眼皮,声音被烟浸的哑成一片:“没怎么,昨晚聚会喝的有点多,不小心磕桌上磕破了。”
梁芝并未怀疑:“以后小心点。”
陈柏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来,扫一眼,略有不满:“聚会也好,其他也罢,以后不管在哪个场合,都切记不能因为喝酒失了分寸。”
分寸。
是不能失了。
陈年眉眼间隐约透出一点讥讽:“好。”
梁芝瞧他一眼,莫名觉得有点奇怪。
“小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脸色有点白。”
“没,只是昨晚没睡好。”
陈年表情平静的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淡淡吐出一句,拿筷子吃饭,
吃到一半,听到旁边陈柏突然开口:“听说保送名单下来了?”
握筷子的手极为短暂的僵了一下,转瞬,恢复正常,陈年微微颔首:“嗯。”
“那么好的学校,没有迟疑的必要,过几天去学校办了手续,尽早入学。”
嗓子忽然有点痒。
陈年沉默。
边上梁芝看过来,盯着他看了一瞬:“不急,同窗两年,乍然别离,给小年一点儿时间。”
陈年上下吞咽一下,压了喉间的痒:“不用,过几天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办。”
陈柏面上露出几点肯定,拍了下陈年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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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半,隔壁依然没有一点儿动静,陈年经过那扇门前,略停顿一下,转瞬,收回视线,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