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煜枫这一声大嗓门霎时起了作用,处于骚乱中的人们均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不属于他们其中的声音。
人群四散开来,那被围在当中的董婉泪眼迷离,看清了来人后,立刻挣脱了两个婆子的手,连跑带爬地冲到卫时谙的身前,紧紧攥着她的衣摆。
“青梧姑娘、青梧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向太子殿下求求情,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求求太子殿下!求求太子殿下!”
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应是受了连续的打击,有些神志不清了。
卫时谙蹲下身子,低声说道:“你先起来,跟着我,别过去。”
谢今朝见此,向一旁的祝煜枫吩咐道:“你去,把告发的那人带过来。”
众人一听董婉这话,惊觉为首仪貌出尘的男子竟是当今太子殿下,不由齐齐跪地叩首,说道:“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谢今朝抬步上前,神色岸然,开口道:“诸位皆知仁通疫病严重,今日孤也指派了部下挨户分发救济粮饷。为怕疫病传染,水源也切了钱塘的龙渠来保证供应。”
“故这段时日里,还请诸位切莫聚集,以免再生事端。”
那其中一名村妇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目光愤恨地看向站在卫时谙身后的董婉,怒言:“殿下,旦不是草民想要聚众生事,是这妖妇她实在可恶啊!”
“许大人一心为民,却为上报疫病惹来杀身之祸,都是这妖妇所害!这妖妇欺许大人命格不好,竟敢红杏出墙,与那劳什子临安州府主簿通奸!”
“定是她暗中通风报信,才使得大人被宋刺史那等奸人所害!太子殿下,这是许府书童亲手搜出来的字据!求殿下捉拿妖妇,为许大人做主啊!”
谢今朝闻言颔首,见祝煜枫已将不远处一小生带了过来,便示意鹤尘前去遣散众人。
“此事殿下已知悉,烦请诸位先行回去,待此案水落石出,自会张贴告示,还与许县令一个公道。”
哄闹的县令府门口终究是归于了平静。
只剩下了董婉呜咽的抽噎,被寒风裹挟着,消散在了夜里。
谢今朝走近那被祝煜枫擒着的小生,问了一句:“你是许世镜的书侍?”
“是。”那小生答道,“小的名叫岁竹。”
“这书笺是你在哪里搜出来的?”
岁竹下意识看了一眼被卫时谙扣住手腕的董婉,眸光带着怨念,开口道:
“在大人的画兰斋中,那副挂画的夹层内。”
谢今朝垂下眼睫,盯着手中的桑皮纸,细细打量着纸上的字迹。
力透纸背,字字入骨,倒是不免能窥探到这书笺的主人写下此信时的怒不可遏。
“董婉与刘楚尧二人通奸,加害本官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实乃穷凶极恶!本官近日觉身体疼痛颇剧,恐有不慎,故表此信!”
“若见此信,本官怕已身遭奸人所害!必请贵人捉拿此奸夫淫|妇,将二人沉塘以替鸣冤!”
谢今朝收了信纸,睨了一眼面色愤愤的岁竹,又转过身去,对上了董婉惊惧含泪的眼眸。
“如此,将人都押上,随孤去诏狱走一趟罢。”
作者有话说:
小tips:苦主:指命案死者的亲属
第十七章
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
大胤诏狱,狱禁森严,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其地之腌臜,刑之酷毒,叫人嫌恶而闻之色变。
卫时谙被这污浊的空气熏得几度想要转头就跑,奈何想着还得接着查案,又生生忍了下去。
她回眸看向一旁的谢今朝,只见他目如沉水,自是在这一方酷狱中走地闲庭信步,不由得心道:
这上过沙场的人,果真不同。
那名岁竹的书侍和董婉已被沈听肆吩咐带去了不同的案房中,以待审问。
卫时谙跟在谢今朝身后,忍不住打量走过的每一间刑房。看着上面上了年头的烙铁和生锈的夹棍,遍体不由得升起恶寒。
进了廊道尽头的那一间暗室,便见着了一张看上去被陈年血污打上难以磨灭的印迹的凳子。
不知为何,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自己刚刚穿越来的那一日,自己也是这样被绑在张破烂椅子上动弹不得,不由得心下一紧。
可那岁竹不过算是个人证,也不是今日之事的主角,倒大可不至于对他用刑。卫时谙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不安感觉得甚为奇怪,只好暗自摇了摇头。
谢今朝坐于暗处,听沈听肆翻开案卷,着手下将岁竹带了上来,便开始了讯问。
“你说你是从许世镜书斋中的挂画夹层里找到的这封手信,你怎会想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