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脸庞又逐渐有了微微的热意,她躲避着他盛着万千情思的眸光,只好钻入他的怀中,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这是她独特的无声之中又饱含羞涩的回应。
谢今朝不禁暗笑,轻轻嗅着她发间的幽香,只觉旧人所言,堪为江南覆天下,容华谢后,山河永寂,甚合道理。
鸾凤道不尽心潮澎湃,思君日夜共合欢。
他的神明肯为他堕于人间,他便不再掩藏生不逢时的晦涩|爱意,山盟海誓抑或是临深履薄,万般随她愿。
作者有话说:
标注:终于为那一身江南烟雨覆了天下,容华谢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引用自寒呵《南唐旧梦:山河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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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坤宁宫中, 那前些日子方求来的佛经偈言砰然落地,保不住那请签人的化险之愿。
罗皇后手中的瓷盏啷当落地, 栽至用西南进贡的上好绒锦铺设的地垫上, 发出沉闷的钝响,却还不至于碎裂。
“圣上召爹爹入京?”
她张皇失措地扶住桌沿,一时间不知该应以何种对策。
听闻今日太子遇险, 那帮行刺之人正是南兖死士。这方当即救治才毕,圣上便连夜下召令爹爹火速入京。
这是何意?
难道与寨柳澈暗度陈仓之事已被他察觉?
不,不会。
罗皇后暗自摇着头,安慰着自己。
爹爹与兄长行事素来缜密,若不是江南道一事行事仓促, 再加之那二人皆不中用, 恐怕早已如计划所言那般得手,怎么会落成败笔!
只怕是爹爹所守与南兖之境太过接近,而那南兖又颇为不安分, 屡次生事, 才让皇帝疑心越发深重。
他寻找时机令爹爹入宫面圣, 当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了。
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爹爹长前来, 是想要做什么?简单的试探敲打, 还是果断决绝些的下令收回爹爹手中的兵权?
如若当真如此, 没了兵力调令, 他们与寨柳澈之间的密谋当又如何行事?蓄谋已久的计划,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罗氏历百年之久方才得到如今的荣耀功勋, 便要从他们的手中开始塌陷, 再不复从前的尊贵门楣。
不, 她绝不允许这般的事情发生。
罗皇后整了一番衣衫襟袖, 从妆奁之中取出昔日自己还是贵妃之时, 他送与她的琉璃石榴暖玉簪,插在了云髻之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虽然知道他对她的情意皆为假象,但只要能让他想起那位已故去的先皇后,和他们旧日颓靡寻欢演出的盛大的棋局,便已经足够了。
勤政殿的这几日的光景甚为不妙。
大殿之内的一切陈设皆如从前,半点未变,但在重重事浪的冲击之下,金顶之上如同覆上一层阴云一般,尽显微妙与幽深。
沉沉的咳喘在殿中响起,让以来到殿门之外候着的罗皇后染着茜素红指甲的手不由紧了紧。
“皇后要见朕?那便进来吧。”
罗皇后踏入殿中,只见桌案上点着三盏息神香,雾气缭绕。
那应当是皇上岁初宣进宫中的道士,为了治疗他日益严重的头疾,扬言点上他寒山观的息神香变得减缓。
如此听来荒谬的术法,建元帝起初也当是招摇行骗之人,正欲逐出宫门。可当头疼欲裂之时,四方御医皆是手足无措,这道士的无稽之谈便也误打误撞有了用武之地。
死马当活马医,给建元帝熏上了半个时辰之后竟果真有了好转,实为奇异。
眼下他的头疾发作得越发频繁,加之近来的政事变故又颇多,为了不耽要务,他便连天熏着着息神香,许是怕份量不够一般,还一气之下添上三盏,将这大殿中本身的气晕给遮盖了严实。
“皇后这是知晓了?这么快便沉不住气来见朕,怎么,是怕朕将你罗氏吃了不成?”
建元帝以手扶额,阖着眼帘,在雾气掩敛下的眉眼更显一出令人查不明观不尽的阴鸷。
没想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罗皇后下意识便双膝发软,直直跪了下来。
“陛下,臣妾惶恐!”
“臣妾的确听闻了陛下召臣妾家父回京一事,可这事发突然,臣妾、臣妾不知家父犯了何事引得陛下盛怒,臣妾代家父求陛下恕罪!”
“事发突然?”建元帝倏尔睁开了眼眸,只不过再不复往日的清明,“你真以为朕不知,你与罗故生的书信往来么?”
“他错与不错,做与不做,你当比朕要清楚得多。如今前来,也不过是想在朕这儿试探一番,究竟是哪一处有了纰漏,叫朕捏住了把柄罢。”
“不是吗?皇后。”
罗皇后双手撑着地面,刺骨的寒意侵蚀着掌心,令她在幽幽香火之中不禁开始后悔,今日来面见他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