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陈斐儒此人还有些文人习性。
姜涅难免轻哼,道貌岸然的家伙。
小伙计邀请他们上二楼,又接过扇尧递来的果子:“那我先去洗干净。”
扇尧能想象陈斐儒看到姜涅的时候眼皮都跳了几下,而这一次姜涅似乎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至少比之前几次好了许多。
小伙计的鱼做的很好吃,没一会儿扇尧便吃完了一碗米饭,陈斐儒见她爱吃,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就近夹了一大块鲈鱼肉,正要送到扇尧碗里,却见一个杯子递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刚夹起的鲈鱼肉落回了盘子里,递来的杯子里晃动着酒水,也不知这姜涅什么时候摸出了酒斟满了杯子。
他不喝酒,只能是姜涅自己带的。
“陈大夫,你不会连酒都不会喝吧?”
他看到姜涅那双如画眉目,带着挑衅似的笑容,那么孤绝,睥睨中带着轻蔑之色。
仿佛他不接下酒杯就是孬种一个,憋着一肚子火,他一把接过酒杯仰头灌下,酒水辣的他双眸通红,但他忍住没咳出来,缓了一阵对着姜涅道:“该你了姜涅!”
姜涅云淡风轻似的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灌下。
“……”扇尧眼睁睁看着一顿美好的晚膳变成了斗酒赛。
筷子狠狠地在米饭上扎出数个窟窿……果然有姜涅的地方就有硝烟。
吃完一整条鱼三碗米饭的扇尧,站起身对她二人道:“你们先吃吧,我去院子坐坐。”
她说着下楼去了。
姜涅正要起身,却被陈斐儒叫住了:“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姜涅长这么大还没被同辈人这么说过话,还是这种语气,他冷厉的目光凝视着陈斐儒。
“你如果只想在燕南住一段时间,我劝你尽快养好伤了离开。如果你想在燕南长住,那我劝你多想想苗疆。”陈斐儒说着起身下楼。
姜涅看向他背影:“你凭什么管我?”
“凭扇尧现在是我的表妹。”
陈斐儒此句一出后,姜涅没再说话,甚至坐在桌前许久都不曾起身。
很显然这是第一次陈斐儒觉得自己在姜涅这里扳回一局,这一局他赢了。
他走到院子里,看着坐在长凳上吃果子的扇尧,他坐了过去,扇尧见他走过来,将篮子里洗干净的果子递给他一个。
陈斐儒接过来,咬了一口,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似乎是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扇尧,你在兵主部住过,你听过姜涅生父的故事吗?”
他本来不想说的,可是现在他认为扇尧有权知道。
听到他的话有关姜涅,扇尧的身体有一瞬紧绷,她摇摇头,在兵主部从未听人提起过姜涅的生父。
即使是“原书”也没有一个字留给姜涅的生父。
而陈斐儒却告诉她,姜涅的生父是被首领姜映晚下令处死的。
扇尧不敢相信首领会下令处死自己孩子的父亲,她不信……
“因为兵主部首领的妻子或者夫君只能从姜氏八部里选择,而一旦选择其他人,夫和子只能留一个。”
“我不信,陈斐儒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师父和姜叔晚是朋友,我知道的关于他们的事比你多,而你现在是我的表妹!”陈斐儒站起来,眼眶微红,“我并不想你被骗,姜涅并不是好人!他不敢带你回苗疆,所以他选择与你缠绵于燕南,可是他不敢对你有任何许诺,因为一旦许诺,你会走向和他的生父一样的宿命,死于挚爱人之手,这些事,扇尧,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若他不想管她,大可看着她自生自灭,可是一场际遇,他们有了律法上的亲缘,他一生失去了那么多,又何尝担忧再失去,他只是不想她被当作蒙在鼓里的那个!
在他看来,姜涅并不是她的良人之选。
扇尧的愠怒,在一阵惊雷声中戛然而止,她本该去质问姜涅的,可她发现如果她去质问姜涅,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
那些在时光里滋长的暧昧,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连孤身一人的她自己都略显逃避,更何况身负家族的姜涅。
她或许只是耽溺于这样的美好,与对某个人的依恋,毕竟那是她的一份少年慕艾。
是经历六道雷劫依然割舍不下的心悸。
却又始终不敢跨过少年慕艾的沟渠,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她什么都清楚,清楚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过去她想,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过好一日是一日。
可如今她不确定了……
因为内心深处,她似乎想要的更多。
姜涅追出来的时候,扇尧已经离开了。
他几乎是箭步上前,想给陈斐儒一拳,却在抬起手的刹那间猛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