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持续了多久,芳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直躲一直跑,他们的人艰难地推进,天黑了又天亮了,兵主部的王殿离他们依然那么遥远。
不知道他们的少主带着精锐杀进去没有……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传来捷报。
芳明躲在角落里,不远处的篝火燃烧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姜涅从他熟悉的大理石路上走过来,曾经这是他每日清晨都会走一遍的路。
这一条路的火光与鲜血里……他仿佛看到在殿前饮酒的桓六道仓惶跑来,身后追着他骂咒骂的是他的舅舅。
他又仿佛是看到一脸澄净的阿因亦步亦趋地跟在舅舅身后,手里拎着桓六道喝光了的酒坛。
他仿佛是看到自己坐在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抬眼看着远方天地相接处。
他儿时常常坐在这里,思念阿娘和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老东西,你再跑到殿里喝酒,我就把兵主部的酒坊全关了,看谁还敢卖你酒。”
“小涅我可是你的师父……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这些声音仿佛是穿过时空,从耳边划过。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桓六道,没有舅舅了……
当他走过大殿门,踏进漆黑一片的空殿。
身上的银饰震颤着,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那处散发出淡黄色光芒的地方。
“姜岐。”他平静地喊出这个名字。
他想象过许多次再见他的场景,可没想到,这一刻的自己会如此平静。
就像是面对夜冥,面对一个不甚了解的魔教人。
黑暗中的男人淡淡一笑,一瞬间那抹淡黄色像一阵风一样飘过大殿,大殿上的烛火燃了起来。
一身蓝色长老服,辫着发,眉眼寡淡的男人从高座上走了下来。
伴随着他的走动,那抹淡黄色的光回到了他的身侧,化作一只很小的凤凰幻影。
姜涅顿时明白了,这是凤凰部的幻术,姜岐学会了。
姜岐各方面天赋很高,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年少时他敬重他,想成为他,也一直以他为榜样。
只是四年前的酉庄,姜岐亲手毁掉了他对他的敬慕。
“少主身上的蛊好强,我的凰鸟飞了一圈既不能下巫术,也用不了蛊术。”姜岐原本是笑着的,可很快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边,“所以他们都这么爱你,都将最好的东西给你,那我、龄安又算什么?我们只是你的陪练,只是你的衬托,是他们给你准备的附赠品?所以……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这么好命?”
姜涅皱了一下眉头,什么都没有说,他倒真是希望舅舅还活着……听一听姜岐的肺腑之言。
四岁的他问舅舅,如今姜岐问他。
四岁的姜涅和舅舅闹脾气:“兵主部既然有大哥二哥……为何还要姜涅。”
那时他觉得舅舅对大哥二哥比对他好,舅舅对他好严格,繁重的课业也让他喘不过气来。
既然他是兵主部的少主,可是兵主部的长老和家臣们他们都听大哥和二哥的不听他的……
他也生气过,也抱怨过。
如今听到姜岐的话,他瞬间就能想到年幼时的自己。
原来他们都一样,在过去的岁月里沉沉浮浮,迷醉不知归路。
姜涅冷笑着,抬起手,指尖指向大殿正上方的宝座:“你们若想要那个位置,四年前你们亲口和我说。”
而不是在业火城外给我背后捅刀子。
而不是在酉庄联合魔教想要封我魂魄,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如画的双眸浮现血丝。
蓬勃的恨意在集聚,他的指尖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下一刻,在姜岐一掌对他打来的时候,他迎了上去。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蛊术对决,两个蛊术集大成者他们几乎是很有默契的同时选择只用蛊术。
他们都想用蛊术打败对方让对方臣服。
苍皇释放出的威力,将凰鸟的幻影变成粉末……
姜岐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只能靠凰鸟?”
他冷笑着,脱掉身上的蓝袍,这时姜涅看到他的手臂上那些鼓起的地方,星星点点的密密麻麻的……
这是百蛊。
姜岐大笑着,他就是想让姜涅看清楚,看清楚即使没有得到少主的位置,他也能造出百蛊!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桓六道一点都不心疼我身上的百蛊。”
也明白了为何阿娘和舅舅在世时都那么喜欢大哥……
“姜岐,在你心里,也许认为我除了身份,什么都不及你,就像十年前你对桓六道说我年纪太小担不起大任,但是……”
“但是少主不会为自己的欲望残害族人们的性命!也不会为了得到修为拿宝物、巫师的性命去讨好魔教的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