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奈何,师雁行含糊说着有人想吃绝户,她要打上门去,断了那厮念想。
郑平安听罢,“得了,等信儿吧。”
大约李妈妈被师雁行直接登门的举动唬住,连着两天没露面。
两天后,师雁行从郑平安那里得了信儿,自己看过,又递给江茴。
江茴摇摇头,“我不看。”
师雁行没勉强,将那写明方文才财产状况的信纸放在桌上。
“咱俩关系不比旁人,你也知道我并非孩童,不妨推心置腹说一说,你是暂时真不想找呢,还是单纯对这人没兴趣?”
她不是江茴,没资格强行用自己的观念去套别人。
不管江茴是否想再婚,她都选择尊重。
江茴今年也才三十三岁,模样又好,落在别人眼中就是风韵犹存,这次不成,类似的事情必然还会再发生。
师雁行想问明白江茴自己的心意。
真不想找的话,以后类似的事她就可以直接帮忙推掉。
如果只是对方文才不感兴趣,那以后遇到合适的有缘人,不妨留意着。
江茴不答反问:“我记得之前听你讲过,你前世终身未婚。”
师雁行点头,“是。”
顿了顿又道:“但有几个男朋友。”
没什么好害臊的,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是人就有这方面的需求。
工作已经够辛苦,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未免太惨。
怪不得能说出养男人的话,确实是她的作风。
江茴笑了笑,“那别人劝你成亲的时候,你作何感想?”
师雁行懂她的意思了。
“好。”
江茴微微垂了眼,轻声道:“人的一颗心就那么大,我早就给了别人啦。”
师雁行一怔,指了指自己,“是她的父亲吗?”
江茴点点头,眼中满是温柔的追忆。
师雁行忽然有点羡慕。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能遇到真心喜爱的人何其不易。
哪怕斯人已逝,曾经的美好时光仍如闪闪发亮的宝石,值得反复擦拭。
得到明确答复后,师雁行又去李家敲门。
李妈妈一开:“……”
怎么又是你!
我就不该接这个差事!
师雁行也不跟她闹,只问回没回方家。
李妈妈面皮抽搐,痛苦道:“我哪儿敢回呦……”
正硬着头皮拖呢。
好不容易扒上举人老爷家,唯一一件差事还给办砸了,她都恨不得时光倒流,压根儿没接过。
师雁行就笑,“那正好,我亲自去,省了你的工夫了。”
李妈妈傻了。
“这,这哪有大闺女自己上门的!”
你都不怕羞的吗?
“为什么不能?”师雁行反问,“既然是奔着当我后爹来的,我亲自掌掌眼,把把关,也是理所应当。”
她是笑着说的,但李妈妈却被她笑得浑身发毛。
她已经快笑不出来了,“这,大姑娘说笑了,到底男女有别,退一万步说,你还小呢,就算真要把关,也是你娘来。”
“不小啦,十三啦,过两年也该外嫁了。”师雁行幽幽道。
李妈妈:“……”
我当初就不该说这话!
师雁行一挑眉,“我们家我说了算。”
江茴是想着做买卖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应就完了。
但师雁行却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天真。
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举人老爷主动开口可能觉得自己老纡尊降贵了,她们不愿意就是不识好歹。
万一那李妈妈再为推卸责任,把过错全推给她们……
被动防御的事情一回就够了,师雁行还是觉得主动出击比较符合自己的习惯。
当然,这是悲观主义想法,如果对方真的有意结亲,又是个好人,自己亲自登门也能表示诚意,对方也有台阶下。
即便做不成一家人,没准儿还能再揽个大客户呢!
有钱没钱,打两杆子试试!
李妈妈:“……你等等!我同你一道去!”
这姑娘忒不好拿捏,万一自己没跟去,她再把所有的过错推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好?
师雁行不理她,爱跟不跟,大步流星往方文才家去。
李妈妈在后面一路小跑,眼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一带的房舍都是二进小院,格局一致,区别只是面积大小。
方家这套略大些,但也有限。
李妈妈含糊着说明来意,带着师雁行去见了方母。
方母一听是李妈妈来了,还以为有了回信,结果一抬头,怎么后面还跟着一个?!
她看李妈妈,李妈妈看脚尖。
别问,问就是我死了。
师雁行天天在师家好味打转,方母既然见过江茴,自然也认得她。
联想起这姑娘前些日子在自家店门口和县衙门外闹的那一出,方母也有点头皮发麻。
这姑娘,不好对付啊。
自从儿子中了秀才开始,方母也见过不少世面,可愣是没有一个师雁行这款式的。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雁行不管这些,开门见山道:“李妈妈已往我家去过了,多谢您抬举,到底是没缘分,我们不过一介商户,就不高攀了。”
虽然都是不成,但自己不要和被人拒绝完全是两码事,方母一听,脸色登时就不大好看了。
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是我们晚了一步?有了别的人家?”
又看李妈妈。
李妈妈无法继续逃避,只好硬着头皮道:“并没有,只是那江娘子自己绝了念想,只想看着孩子们长大。”
师雁行在场,她没办法瞎扯,被迫实话实说。
方母觉得这都是借口。
“哪儿有女人不想成婚的,小姑娘,你年纪小,不晓得外头厉害,几个女人哪里操持得来?若你娘真进了我家门,便是举人娘子,来日保不齐就是官太太,你们姊妹便是官家小姐,何须再在外头奔波劳碌?”
等级之别犹如天堑,对寻常女子而言,实现阶级跨越最迅速最现实的方法就是嫁人。
师雁行呵呵笑道:“若再将产业过到方老爷名下,还能免税,是不是?”
方母眼睛一亮,好歹矜持住。
“咳,若真成了一家人,那是自然,岂不又省一大笔?”
她自然瞧不上商户,可儿子的身份和年纪确实有些不上不下。
他们倒是想巴望官家小姐,奈何认识的就那么几户,哪里就有那么合适的守寡的?
即便有,人家也想往上走,又怎会低嫁?
思来想去,与其这么耗着,倒不如娶个商户女子。
出身固然差了些,可有钱啊!
师雁行原本还想顺势结交个朋友,一看方母如此情态,彻底绝了最后一丝念想。
罢了,也在情理之中。
阶级分明,等级森严,凡人主动贴上来,必有所图。
哪儿有那么多裴远山之流肆意不羁的!
“夫人说笑了,”师雁行收敛笑容,“话赶话说到这儿,我也就挑明了,师家好味也好,那小作坊也罢,都是我的产业。即便我娘真要嫁人,了不起给她一份嫁妆也就是了,我跟妹妹自立女户,产业也好,人也罢,都不会跟过去,更别提过到谁名下。”
方母脸色一变,有些恼羞成怒。
我可以这么盘算,但你不能当众说出来!
“大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儿何等身份,岂会……”
李妈妈也没想到师雁行脾气这么硬,还没几个回合就开始硬对硬,都吓傻了。
她恨不得自己没跟来,只敢弱弱地劝架。
“老夫人,师姑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什么身份,一月二两银子一袋米的举人。”师雁行一针见血道,“我们自然不敢高攀,言尽于此,夫人也不必怪罪李妈妈,告辞了。”
举人了不起吗?
万马千军杀出来,确实挺了不起的。
但撕撸开来看,不就是个没实权的事业编嘛!
我二师兄还是呢,哼!
听师雁行还为自己说话,李妈妈难得有点感激。
可方母却已气炸了肺。
原本她以为对方一听是举人老爷,必然巴巴儿凑上来,这大姑娘今儿亲自登门也是表示亲近。
自古无商不奸,她还想着要不要来点下马威呢,谁承想,反倒被对方下了!
自从方文山中了秀才,方母一路被人捧过来,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顿时气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