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尔嘴边抿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对,明天见,骋哥。”
约好一个时间见面永远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术尔晚上做了个噩梦,具体梦的什么内容已经忘了,但这个梦无疑推迟了他起床时间。
等他打开卧室门,整个客厅厨房静悄悄的。
一觉起来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乍一看还挺有恐怖感,但术尔完全不在乎。
估计术豪他们已经踏上了去旅游的行程,术尔在厨房里倒了杯温水,喝完后醒醒神,出发准备去庄骋那里。
庄骋那栋房子楼层不低,摁下按钮的时候,术尔右眼皮跳了跳,他趁着手还保持展开出去的姿势,绕回来揉一揉眼皮。
电梯运行,术尔揉完眼睛,手刚放下来,头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没当回事儿,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灯光终于在持续不断的闪烁下“砰”的一声碎裂,狭小的电梯空间里顷刻陷入昏暗。
术尔骤然抽了一口气,手指在墙上扣了半天,没有东西让他抓住支撑,过了一会儿术尔整个手掌贴墙,背过身,沿着墙壁蹲下身,又慢慢移到墙根位置。
黑暗的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偷掉术尔的呼吸,他手放到胸口上,五指合拢紧紧抓住逐渐窒涩的心脏处。
术尔大口呼吸,开始极速喘气。
当时年幼,他其实已经复刻不了当初被那个男人带进屋的全部记忆,一直折磨着他的,是四周昏黑、封闭压抑、力量悬殊、无人回应的环境。
嗓子在短短时间内拼力透支叫哑,凭着一股猛劲挣扎,才终于在最后一刻,刚好引起临时回家拿东西的邻居的注意。
小小的术尔挣扎得太厉害,以至于骨瘦如柴的男人为了擒住他耗费委实多了些,正要去脱术尔裤子,邻居听到动静不对几乎粗鲁地破门而入。
他不记得邻居是怎么报的警,又是怎么带他出去的,他脖子上是一圈被双手掐出的青紫指印,手腕小腿都有绳子勒过的痕迹,衣服已经撕烂,破碎地挂在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些被重物敲击的红印。
因为反抗剧烈他脸上身上都是挨打的痕迹,基本没一块好地方。
头顶的血流到眼帘上,他看什么都是红色。
没人想到那个干巴巴、身上没二两肉,平时看着也弱不禁风的男人,会是个恋|童|癖的变态。
后来警察来了,他被送去医院,派出所通知家里人来接,那个时候术豪出生没多久,他在医院等了两天才等来一脸不耐烦的术航,身后跟着警察。
看起来就像是被警察强行压来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于是那天他被接出院,迎接他的不是关心问候,是一巴掌重重地耳光。
这也是导致他左耳失聪的源头。
难过的是,术尔的晕血和左耳失聪在同一天,因为同一件事。
术航高高在上地批判:“谁让你贪玩乱跑,遭遇这种事活该,刚好让你长个记性。术尔,我们不是每天都这么有空,你弟弟刚出生,你没事能不能不要给我和你妈添麻烦?”
从这以后,术尔彻底明白父母是不会管他了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外婆。
他开始故意隐匿自己的容貌,故意上学戴很大镜框的眼镜,故意走路低头、一副畏缩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长了一副好样貌,所以要通过一些手段自保。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会下意识忽视术尔,没人知道术尔同学那经常弯腰驼背垂首的面具下,有着多好一副皮囊。
电梯的灯没熄多久,亮开,灯下的少年如同溺了水般,额头鼻翼上全是汗。面对突然亮起的白炽灯,术尔反应不来似的,整个人忽地一怔,接着电梯门打开,外面是物业人员。
中年男人见里面是个小少年,顿时心里一惊,连忙把人抱出来,拍了拍他肩侧喊道:“小同学?还能说话吗,你住哪层,我送你回去。”
术尔在他怀里彻底睁开眼,顽强地想起身,中年男人只好顺着他的意,把人扶起来,关心道:“没事吧小同学?你家住在哪层啊,我先给你按电梯。”
一栋两个电梯,另一个是好的,说着说着中年男人愧疚抱歉:“不知道哪个熊孩子把维修人员放在电梯口的维修牌子拿走了,小同学对不住啊,叔叔先送你回家。”
术尔看了眼墙上标的11F,摇摇头说:“不用了,还有两层,我缓一缓走上去就行了。”
中年男人见劝不过,担忧地望着术尔爬楼梯的身影离开,揣揣手说:“造孽啊,现在的熊孩子真是惯不得。”
术尔大脑其实还没完全地回神,依照本能一步步爬完楼梯,他在拐角的地方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