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忍受着寒冷和饥饿。
看见她醒来,就仿佛活过来一样。
那时,她就发誓要让族人吃饱穿暖。
她实在太穷了。
她需要粮食。
后来,她需要的东西更多了。
要新家,适合住的新家。
到了新家,发现他们并不受欢迎,甚至被人惧怕,然后还要被同族侵犯新家。
打败同族后,去大里墩,又打下大里墩,同族败了,楚人又来了。
死了几十个跟她来的族人,她心情很不好。
楚人代表的参军过来,就差点把自己的高兴写在脸上,并宣誓了在大里墩的自主权。
生怕她不知道自己很公平的样子,二十匹马,是先头赏赐。
二十,分下来每条人命,只有半匹马的价值。
那时她的心就冷下来了。
感受到原来这个世道活着的人,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当人,藐视生命,轻视底层的特权阶级,可以随时随地给一个死掉的蝼蚁定价。
而那些蝼蚁正是她的族人。
对方之所以高看自己,也许只是因为她运气好打下大里墩,才能被他们瞧一眼。
这时上官绣深刻体会到,世道哪是只分楚人和胡人,同族就不会相残,同族就怜惜同族,那么简单。
只是强者对弱小的鄙贱罢了。
今天再看熟人,图尔似乎也参悟了,获得跟她一样的感受。
她就坐在他面前,就像熟人见面时的语气打声招呼:“图尔,我们又见面了。”
正如往常那般平易近人。
只要忽略脑袋后离一寸的刀刃,倒也愿意让人相信她是友好的,可惜生活就是这么有欺骗性,更别说是人。
几天不见,这个女人变得比以前更令人捉摸不透。
而无论怎么变,消灭云栏山,都只是她踏出去的第一步。
“士别三日,首领再次令人刮目相看。”
上官绣不是来听他的废话,她谈话间眼神时不时扫过那些畏缩在阴影的云栏山老弱病残。
他们的脸色有几分饥黄,精神头还不错,说明在她来之前云栏山还是将自己的家属照顾的挺好的。
只是生死关头,为了自己的小命,又或是跟随自以为臣服的强者就能东山再起,抱着这些庆幸心态,便也能抛弃现在的家人。
那么跟着飞降走的人,就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
杀之,不用留情。
“图尔,他们人呢?”上官绣的话有时仔细听仿佛带着刺一般,扎进人心。
图尔动动嘴,心说,她真是个冷血动物。
他苦笑连连:“这不就是首领想看见的?飞降老大弃山遗老,人心尽失,走出去也只会沦落为丧家之犬。”
他想杀人诛心,没有比这更斩草除根,从情感到□□。
这个女人想将云栏山灭得一点不剩。
“我来并未见有人巡守,也就是说,飞降完全抛弃这里所有人。”她低唇一笑,笑意中带着薄凉,面对敌人她一向是先礼后兵。
来中原后,同样她的变化也是最快的。
都说环境容易改变一个人,如今亲身经历,真心觉得人在无边的宇宙很渺小。
可对阳城和阿官部来说,她的变化,是好的。
能给所有人带来一份希望。
立场的不同,在于能力的取胜。
上官绣见他迟迟不语,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中带点严肃,这下正式切入正题。
阿拉真不忍别过头去,要是他,真想杀了图尔,省去首领的精力。
在他看来世上的聪明人很多,但能信的聪明人却很少。
萧小姐才是唯一值得首领信任的人。
上官绣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图尔,飞降逃离云栏山的主意,是你出的?”
图尔点点头,事实上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或许到现在他在老大眼里还是最忠诚的好兄弟。
“那你有后悔出这个主意?”
此话却令图尔原本接受死亡的情绪,有了一丝波动,但他确实别无他法。
以硬碰硬,云栏山死的一点不剩,但离开云栏山,就像那圆盘上洒落的一滴水珠却能自由。
对啊,自由有尊严地去选择生死。
“很好。”上官绣总是能有笃定一件事的自信,与其说她自负,不如说她有超高的敏锐力。
从一开始进主事厅,她的眼睛就里里外外将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
她谨小细微,却又不犹豫寡断,这种能够当机立断的人,还是领导型人才。最重要她一来阳城的大半守兵就已经成为她能支使的人。
她再次夸赞道:“图尔,你再一次刷新我对你聪明才智的高度,我想过很多次,如果你没有及时给予飞降反馈,也许他现在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