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忽然愉快起来,沃德蒙特哼起一首旋律莫名的歌。它的发音方式完全不同于英语,全都是嘶鸣的唇擦音,几乎无法辨别出这是一首歌,唯有吟唱者才明了它的悲戚孤寂。
在缥缈的歌声中,沃德蒙特的手指从西弗勒斯的额头划过他的鼻尖,又落到西弗勒斯的喉头……微微发凉的指尖,带着不可名状的危险,落在西弗勒斯的颈侧,随时可以掌控皮肉下的静脉窦——西弗勒斯睁开眼,与沃德蒙特的红色双眸视线相接。他没动,沃德蒙特也没动。
静默片刻,沃德蒙特看到西弗勒斯支起身:“你唱的歌,很空寂。心情不好?”西弗勒斯没有听懂,但破碎的曲调中的氐惆他听得出。或许是卢修斯的话起了作用,西弗勒斯直白关心一句。
西弗勒斯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一直暗恋”着的人,在那一刻是可以一边哼着歌,一边杀死他的。
那双黝黑的眼闪着细碎光芒,倒映着月光,也映着沃德蒙特。
“至少在这一秒,我很开心。”沃德蒙特哄人的好话张口就来,“西弗勒斯,你的音乐鉴赏素养比起从前好了很多。”想起那个记忆中不爱上音乐课的孩子,变声期时遭遇的霸凌让他完全无法对音乐生出兴趣。没想到西弗勒斯却还能这样敏锐读出他的情绪——有点可怕的洞察力。
“工作不顺利?”西弗勒斯其实更想问这个点儿,沃德蒙特还无请自入他的房门是不是有事找他……还有那意味不明的抚摸,是为什么……他没问出口,心里却有几分按捺不住的雀跃。
沃德蒙特收回已经滑落到西弗勒斯胸口的手,说道:“托你的福,我已经拿到了合约。等正式进组的通知到了,我就会离开几天。”
“……是吗……听起来不错。”西弗勒斯怔愣一瞬,不安的预感渐渐袭上心头。
犹豫着,卢修斯的话魔咒一样回荡在西弗勒斯耳畔。
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沃德蒙特琢磨着西弗勒斯此刻的表情,语调轻柔地问:“你认为我可以做好吗?”
“你总是可以把一切做得完美无缺。”西弗勒斯想起年少时他在学校里光芒万丈的表现,不需要思考,便选择信任他的能力,“无论是谁,都会这么认为。”
“其实……”沃德蒙特凑近西弗勒斯,清楚地捕捉到西弗勒斯紧张的一瞬。
“什么?”
“我也没有对所有事都可以轻易完成,也不是任何事,我都能达到预期。否则,我们也就不会有了这次交集。”沃德蒙特挑拣出合适的语句,引动西弗勒斯的情绪。
西弗勒斯手指僵硬了一下,在一瞬间觉查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出了问题。可现在的他看不明白,直觉他搞砸了什么,心顿时落到谷底。
见他一时没有回应,沃德蒙特微笑着祝西弗勒斯晚安,起身往外走。
“你想离开?”后知后觉,西弗勒斯手撑在床沿,不安地问。
沃德蒙特手搭在门把上,转身道:“我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身边,西弗勒斯。”
“可是你才刚要开始新的工作,你怎么生活?不是说好的,要留下……”西弗勒斯手掌揪紧。他该说什么?才决定要开始行动,想要他留在身边,事情却并不按照预期发展,西弗勒斯慌了神。
“玛莲会安排好一切。”沃德蒙特红色的眼在暗夜中幽深,看不清神色,“我总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答应留下来,却又反悔。在我习惯你的到来后,你要习惯没有我的生活。那我呢?对你而言,我算什么?”西弗勒斯掀开被子,赤脚逼近沃德蒙特。去TM卢修斯的那些屁话,一点用也没有!
沃德蒙特见到如自己预想那样生气的西弗勒斯,非但没有丧失兴趣,反而更生出了些许期待。
而他不说话的样子,进一步惹恼了西弗勒斯。
“深夜走进我的房间,在我的脸上留下痕迹,你要做什么?”
“当初要离开的是你,回来我身边为所欲为的,还是你!”
“要走要留,从来都只有你说了算,我的话你都不必听一个词。”
“凭什么?”
“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怒火中烧的西弗勒斯没有大吼大叫,言语如洪流自胸腔喷泄而出,配合着他独特的嗓音,夹杂着风雨欲来的倾颓阴郁。
发怒的西弗勒斯,那双沉静的黑眸点燃了两簇火焰,不是燃尽他,便是烧向沃德蒙特。
将西弗勒斯逼到这一步,沃德蒙特不合时宜地生出惊艳感:失控的西弗勒斯,为他失控的西弗勒斯,果然很有趣。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了,会对现在的情况多么反感。
想到西弗勒斯未来的绝望,沃德蒙特扯出无措却温柔的笑,双手搭上西弗勒斯的肩头,凝视着那双最美丽的黑眸:“西弗勒斯,你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