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行政流程,拘留。”民警把笔录重重一合,锐利的目光扫过鼻青脸肿的两个人,“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二人各怀心事。
真叫来宣宁宁作证,她绝对会指认梁飞先动手,梁飞如果被拘,明天就没法去民政局。
十五分钟后。
民警回到审讯室,“考虑得怎么样了?”
“调解。”二人异口同声。
“那就签字吧。”民警点点桌上的调解书,寻思终于能下班了。
午夜钟声响起。
施陶拖着疲累的步子走出警局。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给宣宁宁报平安,谁知手机已经在方才的打斗被压成了黑屏。
那就先回家吧,毕竟都这个点了,宁宁应该睡了。
还好,这个点出租还是有的。
施陶上了车,报了老平房区的地址,便颓然靠进椅背。
注视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回到家乡的实感。
出租车拐上主干道,匀速向前。
这里每一寸路他都认得,譬如,再拐过一个街道就是陆向峥的公司。
等等……陆向峥……公司……陆向峥?!……诶?!
施陶猛得坐直身,“师傅,调头调头!去二院!”
两个小时前。
那通电话里,施陶听清了嘈杂背景里温和的女声,“现在要换一瓶点滴,您不用动。”
施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哪里?”
陆向峥倒是没有瞒他,“二院,有点不舒服,和宁宁说我明天送她去民政局。”
“我去看看你。”施陶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补充道,“也不一定,你要好了就先走。”
那边陆向只是简短应了一声“好”,语气有难以掩饰的轻快,“我等你。”
回忆到此处,二院的大门已近在咫尺,施陶胡乱扫码付了钱,也顾不上付多付少就冲下了车。
他气喘吁吁冲进大厅,硕大的立式大钟,零点的分针已走过一半有余。
施陶不知道陆向峥距那通电话后又挂了多久点滴,但点滴室越近,他心就越空。
午夜的点滴室,除了一个靠着扶手假寐的老妪,再无其他人。
“婆婆。”施陶轻唤她,“您看到一个高个小伙子没?”施陶比划了一下陆向峥身高,“穿了黑西装的,之前在这里挂点滴。”
老妪似乎对陆向峥印象很深,“哦,他啊,走了一会儿了。”想了想,她又道,“他挂完一开始没走,就在窗边站着,我以为有人来接呢,不过后来还是自己走了。”
施陶默然退出输液室,低垂着头往外走。
他现在心里很复杂。
虽然陆向峥百忙之中去泓市接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做法,但如果自己早一些制止,便不会让他透支着体力奔波这么一趟,搞得又似自己无端端欠了人情。
不对,说起来他们之间沟通的渠道几乎全断了。
没有渠道,自然也没有“早一些制止”的假设。
心烦意乱间,施陶走到二院门外。
夏夜的风燥热而静谧,施陶深吸一口气,呼吸间是鑫市熟悉的气息,以及……更熟悉的,混合着薄荷香的烟草味。
紧紧贴上施陶后背的怀抱健实而微凉,缠在肩头的手臂在颤抖,骨节分明的手背还缠着白色的医用贴布。
不知为何,施陶觉得心里酸涩,他从未见过这人脆弱的样子。
认知里的陆向峥即便会累,会挫败,会犹豫,但从不会软弱,至少施陶从没看到过他软弱的那一面。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陆向峥的额头贴在施陶脖颈,“我真怕你不来了。”
第36章 他眼中的景色
“我真怕你不来了。”
陆向峥说着,拥住施陶的双臂缠得更紧了些。
“喂。”施陶试着扯开,“这是在医院门口。”
“再等一会儿。”陆向峥鼻息喷洒在施陶一览无余的颈脖,“一分……半分钟就好。”
施陶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上压着的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信远陆总,而是只受了委屈的大型宠物犬。
算了,和一个病号顶真什么。
半分钟后。
眼见陆向峥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施陶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哥,先起来。”
久违喊出了这声称呼,也成功让身后的人站直了身。
“你刚刚……”
“自己开车来的吧?”施陶没接话,俯身去翻陆向峥的口袋,很快就找到了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去哪个住处?”上了车,施陶问。
陆向峥报了一个地址,那是他们之前一起住的公寓。
施陶脸上并没有显露异色,道了声好便踩下了油门。
夜幕里,只有皎皎月光铺洒在前方,一切既静谧又充满暗色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