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何斌滔滔不绝,施陶叹了口气……借车一事无疑是又给吴东和公司添了麻烦。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何斌与吴东各自的一番好意,既然难以拒绝,那就诚恳地接受吧。
相比起陆向峥的“为你好”,他们的这种好意并不会让施陶感到负担或不适,反而觉得有种纯粹的暖意。
车只行进了一会儿就到了住处,施陶和何斌约好明天碰头的时间就下了车。踏着水泥阶梯步步向下,余辉也一点点被阻隔在阶梯墙面之外。
半地下室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夏天没那么热,施陶一打开门就感觉迎面扑来一阵阴凉,将帆布包挂在门口挂钩,径直往里走,他记得卧室角某个地方应该塞个适合装行李的大手提袋。
“是床头柜还是衣……”
打开卧室门的刹那,满脑子都是手提袋的的施陶呆愣当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尽量保持着镇定,但覆在门把手上的指节几乎紧绷成了拳。
陆向峥抱着臂好整以暇站在床头,只是深深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私人住处,你没有权利私闯。”施陶谨慎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他在脑海里衡量放弃这堆家当的话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如果不算多,那就头也不回离开,这些东西不要也罢。
想是这么想,但那只脚终究是没再往后退,堪堪维持着一个犹豫不决的遁逃之势。
“我以为你看不见我。”陆向峥起身,向施陶缓缓走过来,“我以为你会继续当我是透明人。”
他走到施陶身边,将他逼退到门板与自己之间,“你同事就算了,你也觉得我很好骗?”
熟悉的压迫感又涌了上来,施陶努力调整着呼吸,以防泄露刻在灵魂深处的颤动。
“不要怕。”陆向峥语气低沉,尝试着安抚。他没有继续靠近,也没有做其他出格的动作,只是低头去看施陶包着纱布的手。
“痛吗?”
施陶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并不打算回答。
陆向峥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的施陶觉得有些焦躁,他习惯了就算是委屈地不想说话也忍不住把情绪泄露给他的施陶,而不是现在这个拒绝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都不愿给自己一个的施陶。
“上次的事,我可以道歉,也可以解释。”他轻轻裹住对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但你在外面已经够久了,难道还没玩够吗?”
陆向峥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此刻他内心并不比施陶平静,如果不是施陶太抗拒,他现在就想把这人紧紧搂进怀里,指尖的这点缠绕根本填不满这长久以来的心心念念。
“即便我们以前认识,”施陶抬起头,却始终没有看向陆向峥,“你这样闯进来,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随时可以报警。”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说气话。”陆向峥握着施陶的手收紧了些。
“我觉得我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你不明白,也是装作不明白。”施陶用力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你从小到大都很聪明,我现在厌恶你,不想见你,你不会看不出。”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这是施陶第一次,甚至应该是这辈子第一次和人讲这么重的话。
余光可以瞥见陆向峥几乎凝重神情,他用了些力道将陆向峥推远,“你说你喜欢我,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你的心意可能也已经改变了,但我还是要给你一个答复。”
许是方才推得太用力,掌间纱布又开始渗出血,施陶低头扫了一眼那片殷红,继续道:“我们之间不可能。”
“我知道了。”陆向峥语气平静,他站直身子,抚平方才推拉间衣摆的褶皱,“今天是我唐突造访,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那我先告辞。”
听着大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施陶脱力般倚靠着墙面,又一点点滑坐到地上。室内不算热,却也并不冷,但他牙关正在轻轻打颤。
“我们之间不可能。”
——这句话他在脑海里练习无数遍。
如果某一天被陆向峥找到,如果必须直面对方的感情,那么他需要确保自己说且只说这一句,干净利落,没有歧义。
一开始,他本想说:“我不喜欢你。”
但他尝试了几次,却说不出口。他很清楚原因,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对陆向峥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所以陆向峥告白那天,在震惊褪去后,他有过一瞬间的幸福感,但这种幸福随着廖大午那条信息让他心神不宁。
他是个没怎么尝过甜头的人,如果厄运与幸运同在天秤两端不停摇摆,他也倾向于预见厄运端胜出的结果。
所以他没有立刻回应,将这份隐秘的幸福感悄悄藏在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