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什么好呢?”高城珍而重之地打开了那个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填写的档案袋“什么东西啊这是?唉,你们死老A老这样,什么东西都藏着掖着,搞得神神叨叨的,真是闹鬼的毛病!”
拉住线头绕了几圈,档案袋打开,打头的是一张白纸,那白纸被折了边角,还沾了些泥水,皱皱巴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张废纸。高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一张废纸,还这样珍而重之地放在档案袋里是做什么?
高城将这张纸拿开,第二张纸依旧是皱皱巴巴,但是却有了字,那是许思行的字,高城非常确信,可写在纸上的字却刺伤了他的眼睛。
遗书。
原来,这些都是许思行留下的遗书。
高城握了握拳头,一张张往下翻,每一张,都是同样的一句话“谢谢队长。”
如果每一张遗书,就是他出的一次任务,这么多张,是否就代表着,在他高城还在叫嚷着毫无意义的口号,高喊胜利,高喊万岁,高喊不抛弃不放弃的时候,许思行正一次次在生死间游走徘徊。
最初,许思行的遗书是空白的,他无牵无挂,不想给这个世界留下只字片语。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思行的遗书给袁朗留了话,却也只是一句感激,再无其他。高城一张张往后翻看这些遗书,从这些空荡荡的白纸上,他便明白,他的爱人,他爱的人,到底是多么的寂寞。而将他变成这样的人,必然有他高城。
他原以为,许思行所有的遗书都会是这样,可是一张完全不同的遗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谢谢队长。高城,祝你幸福。”
这封遗书像是来自许思行的一记重锤,将高城搭建的乌托邦彻底击碎。原来,许思行早已与他告别过了。
他终于愿意承认,他的爱人,已经离去。也许被埋在异国他乡的密林,也许被某处沼泽吞噬,也许葬身猛兽的腹中……无论是哪种可能,他们再也无法相见。
“城哥,我们才是关系最好的,不是么”
“当然,我们才是关系最好,最亲的人!”
“排长,我想听你夸夸我,就像你夸奖班长,还有伍六一他们那样。”
“思行,你做的很好,一直都非常好!你是我的骄傲!”
“城哥,如果我毕业后,能如愿回来咱们七连,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思行,如果你回来,我也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回来,好不好……”
……
遗憾之所以称之为遗憾,便是现实无力改变,只能在梦里弥补。高城做了个前所未有的美梦,梦里的他,不再那样自以为是,不在那样骄傲,也不再那么别扭,终于说出他的真心话。
急促的铃声响起,高城从美好而又虚假的梦境中醒来。他接起了电话,声音中带了几分疲惫的嘶哑“您好,请问哪位?”
“高城,我是齐桓!你快来军区医院!思行回来了!”
高城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思行还活着,思行,回来了!”
关怀
十二天后,许思行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
高母提着专门给许思行熬的补汤来到了他的病房,许思行正靠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一篇论文,听到门响抬起头,对着高母露出了一个笑“阿姨,您来了!”
高母走到许思行床边,将他面前小桌上的论文拿走“你现在需要静养,怎么又在看这些费神的东西!之前没发现,你啊,真是跟你城哥一个德行,是半分都闲不下来。”
“我一个人在这太无聊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时间才好打发过去。”
高母稍微整理了一下床头的收纳柜,将保温桶拧开,从里面倒出了满满一碗汤“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自个儿的身子,等老了迟早要后悔的。来,把汤喝了!”
许思行感受着久违的,来自长辈的关怀,不仅没有丝毫烦躁,反而享受得很,他听话地接过了手中的汤,沿着碗边转着圈儿地往嘴里吸滚烫的汤汤水水,高母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好笑“你这孩子,打小儿就生了条猫舌头,怕烫得很,没想到长大了还是一个样儿。”她又取出了一个空碗,将剩下的汤都倒进了那个空碗中,为许思行提前晾好。
许思行一边嗦着汤,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高母“阿姨,您手艺真好,我每天让您这么投喂,身上都长膘了。”
高母摇了摇头“你也不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刚从国外回来那会儿,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架,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说着,高母看着眼前的许思行,又是一阵心疼。许思行被带回军属大院的时候,十岁的小男孩儿虽说不上壮实,但也是小脸有红似白,健健康康。如今好好地大小伙子,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叫人看了便觉得心里难受,不由得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