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所有人都来送他,向他说些道别的话,说好聚好散,说未来可期。和他关系最好的大哥作总结似的最后发言,憋了半天没憋出来,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一句“咱们以后啊,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被阮鸣堵了回去,说得了吧,你们几个好好打,别再散了。
大哥抓了把头发,欲言又止。
几个人又挨个和他拥抱,把他送上车,在基地门口站成一排目送他远去。
他的队友在,教练在,经理领队都在。就连忙工作没能来的老板,都托经理向他道了一声路上小心。
似乎共患难过的人,总比别人多一份珍重。
——唯独谢一斐,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阮鸣的行李不多,总共也只装了两个箱子。东西放在后备箱,他孤零零地坐在后排,戴着耳机,耳机里却没有放歌。
车驶上大桥,江景在两侧飞速掠过。
司机在前面心情很好地看着导航。他想和后排乘客搭话,这是他开网约车的乐趣之一,可还没来得及朝后视镜里看一眼,却听见乘客毫无征兆地哭了。
他不认识阮鸣,这会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小伙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哭这么伤心啊……失恋啦?
司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后排的人哭得更伤心了。
……看来是了。
哎呀,年轻人。司机却在前面笑了,看你这么难受,是还喜欢她吧?
阮鸣埋着头,哽咽地说,是。
喜欢就去追回来呗!女孩子嘛,买点礼物认个错,多说两句好话,马上就对你回心转意了。司机自认是个过来人,顿时开始给他出起了主意。
甚至还从多角度开解他:就,啊,就算追不回来了,咱们换下一个就是了,对吧?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看重感情了,十几岁分个手觉得天都要塌了,等过个几年你就会发觉这啥也不是。世上的好姑娘千千万,这人生几十年,还怕再找不着自己喜欢的嘛!
过了很久,阮鸣才开口。
不会的。他说。不会再有了。
如今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坐在聚光灯下,听记者问他你们的关系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好。
“可能是吧。”阮鸣对她说。
记者听不明白。什么叫可能是?可能有矛盾?但她随即又反应了过来:Ruan这是把问题抛给了Crimson。
拍摄谢一斐的部分时阮鸣一直低着头,将帽子扣在头上,像某种怕冷的小动物似的缩在角落里。他拿出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竭尽全力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房间那头飘来的话语却还是针一般地扎进他的脑海中:
“会继续努力……”
“嗯。谢谢支持。”
“没有特别的意思。”
“……目标是三连冠。”
对话中断了一会。
“这个问题我们刚刚已经问过Ruan啦,大家都好奇……”
窒息。
阮鸣感觉氧气正在被从自己的血液中抽离。世界在旋转着远离他。
记者的声音模糊的像是梦呓:“……关于这件事,我们Crimson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哗啦。
过了一会,阮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突然站了起来,还碰翻了自己身后的椅子。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除了谢一斐。他坐在聚光灯下,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镜头。
“对不起对不起。”阮鸣立刻说,他很庆幸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我先出去一下,你们继续。”
仿佛到了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他害怕的不是会被问及这样的问题。
他只是害怕听见谢一斐的回答。
房间的门被轻手轻脚地拉开,又关上。
留下记者和摄影师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谢一斐最后在卫生间里碰到了阮鸣。
对方站在洗手池前,帽子被摘了下来放在一旁。谢一斐从他身边经过,余光瞥见他在洗手。
水滴从被冻得通红的指尖一滴滴地落下去。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谢一斐出来的时候阮鸣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侧身从对方身旁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时,阮鸣忽然开口:
“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再是若无其事的口吻。
于是谢一斐停住脚步。
流淌的水声停下来了。阮鸣盯着自己的手:“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过,因为我非常的……小气。”
谢一斐终于回过头去。
他从镜子里仔细看着阮鸣的脸,目光晃过卷曲的发梢,从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睛一路向下,停在他熟悉的、微微翘起的唇角上。
阮鸣在笑。
他真心实意地说:“但还是要恭喜你,第二个冠军。”
蝴蝶
拍摄好的采访一周之后被发布了出来,作为后续代言的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