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略感诧异,他看陶孟青飞扬跋扈的模样惯了,忽然这么有自知之明,确实不太适应。
“不早了,我该走了。”景逸弹出u盘,预备起身。
陶孟青拉住他,“你这么上心地查‘大艺术家’,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我吗?”他觉得景逸并不只是想“伸张正义”,这世上该挂路灯的黑心资本家几乎数不胜数,景逸却死死盯着这么一个,一定有不可小觑的缘由。
“非得知道?”景逸问。
陶孟青点点头,殷切地看他。
“为什么?”
陶孟青牵起嘴角,笑了,“你大可以想得势利点儿,就当我有目的地想帮你,在你面前图表现吧。”
景逸垂下眼睛,灯光在他背后错落,照得他一脸温柔,可他却用最为冷酷的语气说:“报仇,我想报仇。”
他对陶孟青只解释了最重要的一部分,陶孟青脸已经垮下来,变得铁青,一股火像要从他眼睛里蹿出来。
“有办法的,”陶孟青攥紧拳头,声音瘪瘪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
景逸第一次从陶孟青身上,感觉出如此强烈的憎恶情绪。他也是第一次,主动去拉陶孟青的手,想要安抚对方。陶孟青反握住他的手,挨向他的肩头,喃喃,“为什么我就不能早点出现呢?”
他被弄得疙疙瘩瘩的,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开前,景逸留下了一份u盘拷贝,把实习生肚肚的资料,还有那个吉成发过来的受害者视频,都转发给了陶孟青,让他想办法去联络这两人,寻找证人,建立更多的证据链,或许可以操弄舆论发声。
陶孟青派司机送他回家,亲自送他到车边。他说完“再见”刚想钻进轿厢,被人拦腰一揽,从背后整个抱住了。
陶孟青的手臂硬梆梆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勒断他的肋骨。他梗在他的怀抱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我可以不用再看见你从我身边离开的背影呢?”
这一刹那,他几乎分不清,他们谁更难受,谁心跳得更乱。
到家时,客厅里充盈着音乐,主墙投屏上播放着华尔兹的录像。梅玉杰和景立诚正在手挽手胸贴胸地练舞,甩头发、扭腰、挺胸。看见景逸回来,他们也没停下,舞步蹁跹地继续滑行。
景逸不忍心打断这番热闹,悄无声息地上楼,站在阴影里,看了一会儿。
俩人偶尔没合上拍,步伐错乱,梅玉杰嗔怪一声,却被景立诚一哄,重新笑得花枝乱颤。干瘦的景立诚,也很久未这般的容光焕发。
华尔兹舞曲悠悠,歌词依稀在唱:“No'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All I wanna do is live with you.”*
他揉了下眼睛,眼圈跟着红了。
*歌曲是《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Teddy Thompson
第35章
从前天开始,景逸一家上下就在为艾随意的饯行会兼圣诞聚餐张罗:买菜备菜,烘焙蛋糕……家里还张灯结彩挂满了圣诞装饰和气球,很有节日气氛。两家人熟得不分你我,自然重视的程度也不分你我。
这天,陶孟青出门前接到一个重要电话,便耽搁了一会儿,出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到达景逸家门口,窗户里透出温馨的黄光,像深海里的一抹饵,吸引孤独的鱼儿靠近。他特地在外站了会儿,才摁门铃。景淳来开的门,屋内的暖气流,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越过景淳的肩膀,梅玉杰正向他招手,叫他赶快进来,就差他了。他拎了两瓶高档香槟,交给景淳。景淳笑着跟他客套了几句。
艾随意的家人见着他,并没有特别好奇,普普通通地与他微笑打招呼。他松了口气,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扭头,绿手造工作室的老板娘竟然也在。
“原来是你啊……”老板娘弯眼笑,“我还以为是哪位贵宾呢。”
两人寒暄了一下,期间,陶孟青的眼睛在四处游弋,明显在找人。
“找谁呢?”她故意点破。
陶孟青愣了一下,挠了挠鼻尖,装作没听见。可下一秒,她看见他的目光倏忽凝聚了起来,火热而直白。她循着他的角度张望,看见施施然下楼的人。
景逸穿着宽松浅蓝色海马毛毛衣,将他衬得肤色白皙,黑眼睛愈发亮;牛仔裤也选了泛着白的浅蓝色,剪裁良好地包裹住他的长腿,不荡也不贴,恰到好处;头发束到一侧,松松编了个麻花辫。整体搭配得温柔娴静,还有些甜美,但仔细一看,还是能发现肩背线条是硬挺、宽厚的。性别模糊的美,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见人都到齐了,梅玉杰愉快地招呼大家,“吃饭,吃饭!”
她说话间,景逸的目光与陶孟青的交汇了两秒,而后各自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