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喝完水回到房间,把空调调低了几度。空调吹出来的冷风,在周围静静游弋。他躺上床,不再热了,整个人裹进薄毯里,连着脑袋一块放进去,把自己藏得一点声息也没有。
翌日清晨,他照常起床、锻炼,吃早饭,遛狗,做完这一切,再坐到电脑前。
他重新制作了一遍简历,打开各种招聘网站,准备海量投递,以争取一个跟他动画专业能相关的工作。他把要求降得很低,现在,就算从廉价的游戏外包做起,也可以。
他给过去的一些相关客户也发了信息,希望能够得到某些公司的内推,或者有更精确的岗位招聘消息。就连伍嘉禾也收到了他的短信。
万事开头难,但更难的是,重新踏入自己一度销声匿迹的领域。景逸没有盲目乐观,做好了长期攻坚的准备。
艾随意给他打来电话,诧异地问,“景逸,你真的决定好了?”
“是啊。”
艾随意一阵唏嘘,俩人聊了半天,挂电话前,艾随意建议,要不要投投海外呢,你有留学背景,也在巴黎动画工作室实习过,说不定有不错的机会。他说好,我会考虑的。末了,艾随意又加几句,景逸,你是最棒的,不要担心,我许的愿绝对灵。他笑,说知道了,可以考虑再度归海。艾随意这才恋恋不舍挂了电话。
蹉跎的这几天中,景逸收到一些回复。其中不乏只是为了完成面试KPI,纯属浪费时间的;也有特别过分的,假装出一面试题,实际想诓他原稿,当免费劳动力。幸好他多留了心眼,没让对方得逞。
虽然早就知道市场险恶,但他还是被弄得有些心力交瘁。
还好,他还有别的事可干,用以调整情绪,不至于陷入自我怀疑的地步。
他照常去了绿手造工作室教课,学员们仍是面带春光地期盼他。
课上到一半,有人临时加入进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绾姐的朋友,他最近对钩针有了兴趣,被推荐过来学习。”
本来正低头忙着的学员们,一个接一个抬起了头,然后交头接耳起来,各个脸上都漾起了来历不明的笑意。
景逸先是愣了一下,与那名新人对上视线,即使不摘口罩,他也认出来了对方。
——陶孟青。
从听到李绾名字时,他就已经有了预感。
陶孟青朝他示意,大大方方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硬着头皮走到陶孟青身边,发钩针工具和毛线团。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来了?”
“你总是说忙,又不肯来找我……”陶孟青语气怪委屈的,“所以,我就来找你咯。”他挑了下眉,情绪转换极快,笑嘻嘻道:“顺便学门手艺,也不是不行。”
“你不是演员吗?成天就这么闲?”
陶孟青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是十八线糊逼啦,哪有那么忙。你以为我一天到晚连轴转,一个组接一个组进啊,不可能的,我妈都做不到。”
糊逼?有可以在热搜上挂着的糊逼?
景逸觉得自己思维,跟这大少爷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斜睨他一眼,懒得再搭腔。
陶孟青是完全无经验的小白,所以景逸得耐着性子,手把手教他最基础的针法。
指头有意无意地互相碰着,在线与针间穿梭。
从景逸角度看,陶孟青静静的,仿佛真的在学习。他并不知道,陶孟青的眼睛在燃烧,在每一次与他肌肤相触时,火烧得更旺,几乎将感官碳化。
“你多练习几个短针,连续织长一点,就差不多了。”
他慢慢直起身,准备结束教学离开。
“待会儿结束了,一起吃个饭吧,”陶孟青忽然抓住他手腕,一字一句,“我们从没有——两个人——好好的,认认真真的,吃过正儿八经的饭呢。”
“怎么没有?”他反问,“酒店那次,不算吗?”
“不算,”陶孟青扣着他不放,“那只算宵夜。”
强词夺理。景逸想。
“放手,好好说话。”
“你答应了,我就放手。”陶孟青把口罩偷偷拉下来,给予他一个讨好的笑容。
第17章
景逸在指导别的学员,陶孟青偷偷瞟他,看他编织时的动作——灵活又修长的手指,在上下翻飞,一小块精妙的织片,就这样诞生了。而他自己,与景逸相比,实在是笨拙,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完全是摆设,钩出来的玩意稀稀拉拉的一团,别提美观,型都没有。
好厉害。陶孟青暗自感叹。他越看景逸越顺眼,不仅是那优越的外貌,还有那份学不来的气定神闲。
终于捱到最后一名学员走掉,陶孟青凑上前去,帮景逸收拾。
“我位置都定好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