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六个句号。
陶孟青说,下一次,我绝对不贸然给你寄东西了,不,以后都不这样。
他冷淡地回,Ok。
陶孟青先是发了个可怜巴巴的熊猫动图,然后问,景大大,那以后我还是想找你改娃,这可以吧。不要拒绝我,好不好。竞价也可以的,只要给我排期。
他老着脸打字,公事公办。
陶孟青迅速转移话题,景大大,今天鱼泡泡抽盒机上了新IP,好像是和一个艺术家合作的限量款,只在线上发售3000套,你抽不抽。
景逸默默想,抽不抽关你什么事。但“限量”两个字,又让他DNA动了,身体果断“出卖”了灵魂——他退出聊天页面,打开小程序,订好提醒闹钟,又点回与陶孟青的对话框。
抽,抽你个大头鬼。再抽就穷死了。他给陶孟青回。
大暑来临,今年似乎格外热,家里的中央空调就没怎么停歇过。
因为热,小宝直到太阳下山,地面不烫脚前,都不愿意出去溜达了。
景逸怕冷不怕热,他甚至因为害怕关节受凉,在空调房里穿得都是长袖长裤。
景立诚这几天身体状况不太好,血糖嗖地升高导致皮肤痒,这痒一到晚上就抓心挠肺的,搅得觉也没法睡了。他又不愿意住院,只能频繁出入医院,好在最近景淳放了年假,可以每天作陪。
从医院回来后,景立诚很是疲乏,景淳扶他进屋,他直接就上床补觉了。
邻居在篱笆另一侧招呼梅玉杰,问她刚摘的新鲜豆角要不要,同时关心起景立诚的病情。梅玉杰站在阴凉一侧,和邻居絮絮不休聊了起来。
景逸在楼上,正埋首织一件女士钩花吊带背心。
时间回到一周前,艾随意浏览时尚网站时,一眼相中某大牌新推出的一款度假风钩针背心,可惜囊中羞涩,没法果断剁手买。她约景逸出来时,把图展示给他,问他可以照葫芦画瓢,钩个类似的吗。
景逸表示难度不算大,可他不怎么喜欢模仿别人。艾随意软磨硬泡说,大师都是从模仿起家的啊,你行行好,帮我节约点儿银子吧。
景逸被她这歪论逗得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再过几个月,艾随意即将离开,就当自己送她件临别礼物吧。
他说,这样吧,我不会钩得一模一样,要不然这就是侵权了,我可以重新设计类似风格的,你觉得可以吗。
艾随意双手赞成,大呼万岁,恨不得把他抱起来举高高转圈。
“你是我的神!”她不顾还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兴奋大声地说。
景逸被她的夸张姿态弄得脸红耳赤,只说:“行了,闭嘴吧。”
他低头太久,脖子、手腕也酸了,便从座椅上站起来,活动身子。景淳这时在楼下叫他。他疑惑地走出房间,问怎么啦。
景淳嘴巴一努,憋不住笑了,笑得有几分得意,还有几分戏谑。
景淳说,他在浇水的时候,陶孟青忽然出现在篱笆附近,就这么淋湿了。对,又一次。严谨点,这一次比上次更甚,是迎头淋湿了。他还补充说,陶孟青这人估计眼神不太好,对着自己喊叔叔。
陶孟青也没尴尬,只是望穿秋水似的,盯着景逸一阶一阶的下楼。
见景逸下楼后一言不发,陶孟青忽然心里一紧,“对了,我特地提前跟你妈妈打过招呼了,说今天可能会来,她说没问题,家里有人。”
景逸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不用拍戏了?”
陶孟青嘿嘿笑了两声,“我这段时间本来就不用拍戏啊,我给自己放假了。”
“真好,”景逸毫无感情地说,“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就是爽。”
陶孟青觑着景逸脸色,总觉得怪怪的。之前,景逸虽谈不上热情,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冷嘲热讽。他感到一丝惶恐。
“换件衣服吧,淋得跟落汤鸡一样了。”景逸忽然说。
“没关系没关系,待会儿我要不去太阳底下晒晒。”
景逸交叉双臂在胸前,看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这个天气,你想被晒中暑啊?”而后叹了口气,“跟我上来吧,我找件T恤给你换。”
听见这话,他终于松了口气,屁颠屁颠跟着景逸上楼。
进了房间后,陶孟青忽然局促起来,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无意中撞进了暗恋女孩的深闺。他僵直地立在门边,等着景逸给他找来干净衣服。站得有些久,他便下意识扫了几眼周围。
整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张亮着的工作台。
陶孟青忍不住凑上前去。
上面摆了琳琅满目的东西,装工具的笔筒里,分门别类地插满了各种画笔、钩针,毛线团堆在一角,有的被拆散了,有的还裹得紧紧的,像闪闪发光的雪团。中央摆得正是那件刚刚有了点儿雏形的钩针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