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连父亲去世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死了,死了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搬去了哪里,两个人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经济来源,生活条件怎么样,母亲身体是不是还依然健康,之情有没有好好读完大学,有没有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这一刻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初换一种选择,现在是不是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种想法终究是假设,时光无法倒流,事实无法改变,徐之远死了,又非常荒谬地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可以补偿的,他想,他还可以补偿这一切。
“你怎么突然哭了?”周亮很吃惊,“你是徐叔的亲戚吗?第一次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吗?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看开点。”
周亮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孩搞得有些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提到了他的伤心事,想要安慰又说不出像样的话来,只能看着这个人在那默默流泪。
“没事,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谢遇抬手擦掉眼泪,“那你知道徐叔的墓在哪吗?”
“就在我们村后山那里,有一片墓园,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带你过去。”
周亮把正在疯玩的儿子叫过来,牵着他领谢遇到了墓地,“就在这里。”
“谢谢。”
“不客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周亮走后,谢遇就站在墓碑前,看到墓碑照片上父亲那张熟悉的脸,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琐事,小时候徐一山陪他玩耍嬉戏的场景,犯错误时严厉训斥他的场景,考上警校时满脸自豪的场景,以及……最后一次和父亲通话时,争吵的场景。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从警察局辞职了,你要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
“当初是你自己说警察是你的梦想,你不一直都做的好好的吗?!现在警察局那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你为了一个女人打架还把人打残了,之远,你是警察,你是警察知道吗?你不能知法犯法,你到底知道不知自己在做什么?那是要坐牢的!你是在毁了你自己!”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立刻回家见我,别躲在电话那边畏畏缩缩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把事情解释清楚,以后你也别回来了,我们老徐家从来没养过这么丢人的孩子!”
“你要是想脱了那身警服,可以,你辞职我尊重你,可是你不能脱了警服还进局子!还成了罪犯,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生都会因为你一时的冲动,留下抹不掉的污点,你下半辈子要怎么办?!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我徐一山就是死,也绝不会去牢里看你一眼!你要是出来了,也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电话那头的徐之远其实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只能强忍泪水,哪怕是劈天盖地的训斥,他也想听徐一山多说一会,“爸……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换季一定要多穿点衣服,你容易感冒,我永远都会是那个让你自豪的儿子,永远都是。”
自那通电话后,徐之远再也没有和家里人联系过,如今再见,曾经那个高大威猛永远不会倒下的父亲,已经化作一抔黄土永埋地底。
那个当初教他要做一名正气凛然、问心无愧警察的父亲,那个当初会把他的警服熨烫得整整齐齐,把他的警徽擦得干干净净放到他床边的父亲,那个当初会在他回家之前做好饭菜温好清酒等他回家小叙的父亲,如今已经不在了。
“爸……对不起,我来晚了。”
退学
这一站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夕阳落山,夜幕笼罩,谢遇这才从墓地离开。
周亮的儿子还在刚才那个地方玩,只不过到了晚饭点,孩子们都准备回家吃饭,几个小孩子这会正在挥手互相告别,谢遇走过去蹲下来,“小朋友,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哇是奥特曼,好帅啊!”小孩眼睛放光,手伸到一半准备去接又堪堪停在半空中,艰难地做思想斗争,“可是爸爸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这个我不能要。”
“没关系,谢谢你和你爸爸刚才给我带路,这是谢礼,你爸爸应该也教过你,不能平白无故求别人帮忙这个道理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思想斗争只做了三秒,最终还是被眼前酷炫的限量版玩具迷住了眼,果断收下玩具开心跑回家了。
“就当叔叔送你的见面礼,都长这么大了。”
目送小孩子回家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谢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回了警察局,他需要借警局系统查一下母亲和妹妹现在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