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脚下的步子顿在原地,原本舒展的眉心不知为何不自觉微蹙了起来。
这女人,今日怎是这样一副扮相。
与昨日令陆闻惊艳过一瞬的模样大相径庭。
此时的沈南枝,似乎便搭得上传言中所说的相貌平平了,素净到没有焦点的面容,宽松又臃肿的衣着,就连她身后跟着的两名丫鬟似乎也比她显得要精神明艳些许。
可陆闻见过她唇红齿白,媚眼含春的模样,明明眼眶中包着的是晶莹的泪水,却又像是盛满了狐媚勾人的迷魂汤一般,勾魂摄魄,美得不可方物。
沈南枝垂着头一路快步走出堂厅,直到险些撞上挡在院门前的身影,她才赫然惊觉院门前站着一人。
她惊呼一声,顿时止住步子,慌乱抬眸,便对上了昨夜令她胆颤不已的那双寒眸。
沈南枝泛红的眼尾落入陆闻眸中,而这张昨日分明娇媚入骨的面容,此时也终是叫他看了清晰。
一脸素净未施粉黛,并不精致张扬的眉眼在这样素净的面容下掩盖住了它们原本的光芒,又因她迟钝怯懦的神色,叫这张本就失去光点的面容显得更为平淡了几分。
唯有眼尾的那抹红,像是点缀了黑白画纸的一抹艳色。
陆轻飘飘看了堂厅一眼,大抵是知晓她方才经历了些什么,那一家子人自是不会给她半分好脸色看。
思及此,他心底那股怪异的思绪忽然又升了起来,这点委屈她便受不住了,如若他再出言多说她几句,她会不会就此落下泪来。
陆闻唇角像是要藏不住笑意了,甚至连带着血液也有些兴奋起来。
他动了动唇,面对沈南枝的慌乱和惊愣,先一步轻声唤道:“嫂嫂晨安,可还记得我?”
一声嫂嫂,让沈南枝霎时想起昨日在婚房中的遭遇。
她怎会记不得,这个闯入兄长婚房戏弄嫂嫂的小叔子!
方才积压的情绪好似一下就要涌上来了一般,明明她一直隐忍得极好,即使红了眼眶,也极力止住了泪不叫自己又一次因着懦弱而落泪。
但此时此刻,她却被突然放大的委屈压得几乎就要绷不住了。
泪水决堤的一瞬,沈南枝猛地垂下头来,更是顾不上再搭理陆闻的问候,略过他高挺的身形,慌乱无措地逃离了此处。
一抹晶莹的光点闪过陆闻眼前,待到他回神时,沈南枝已是跑没了影。
回身望着空无一人的小道,方才激起的一丝趣味逐渐散开,沉入谷底碎成了冰渣。
唇角将“嫂嫂”二字碾磨了一瞬,这才缓缓收回眼神转身离开。
啧,还当真是哭了。
可他,什么都还未说啊。
真是无趣至极。
第3章
将过午时,陆衡才缓缓从宿醉中睁开眼,紧蹙的眉头传递着他浑身不适的信号。
可还不待他缓过神来,一旁候了许久的小厮便苦着脸匆忙道:“世子,您可算醒了,夫人在清风轩内等您多时了。”
陆衡难受地晃了晃脑袋,显然压根未将小厮的话给听进去。
他垂眸间注意到一件胡乱扔在床边的艳红外袍,思绪在逐渐回炉,忆起昨日是他的大婚之日:“我怎么宿在偏厅?”
小厮噎了一瞬,想起昨日的荒唐景象就觉又有冷汗要从额头滴落,哆哆嗦嗦道:“世、世子您昨日,与柳絮和芳梅在、在此宿下的。”
陆衡一愣,顺手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洗净面容后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在短暂的怔愣后,陆衡神色严肃开始匆匆更衣,没过多时他便快步走出偏厅一路朝着清风轩去。
入了清风轩,老远便见凉亭内徐氏慵懒靠坐在软椅上的背影。
陆衡心中不安,熟知自己母亲的脾性,三两步走去,便先行跪在了她身后,垂头道:“母亲,孩儿前来向您请罪。”
徐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转过身来,陆衡这副犯错便跪地认错,下次仍旧再犯的性子,到底是她给惯出来的,可昨日之事实在太过荒唐,她微蹙了眉头,头一次未立刻唤他起身。
“你当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当初吵着要求皇上赐婚的是你,如今这般糟蹋这桩婚事的也是你,你爹今日前去宫中面圣还不知是何情况,但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定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若是因此影响了你的仕途,你爹这些年栽培你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陆衡自知自己昨日闯了大祸,但提及这桩婚事,他心中又不免躁郁起来,抑制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可孩儿最初求娶的,可不是沈家大小姐,应是二小姐才是,是沈家使了计将我们摆了一道,那沈家真是压根没将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
徐氏沉下脸来:“这能怪得何人,你最初也未将那姑娘的名号问清楚,仅道一句求娶沈家千金,沈家长女还未出嫁,皇上自然便会先行想到赐婚于长女,如今人都娶进门了,哪还有得反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