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叫林琨,比李晗大三岁,正在读研二,长相俊朗,风度翩翩,性格成熟体贴,对李晗十分照顾,直言第一次见到李晗就动心了,于是李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展了人生中第一段恋情。
大三下学期,北京正值盛夏,每天气温接近四十度,李晗和男朋友吃完午饭,从食堂一路散步到小卖部。
李晗一直有怕热的毛病,林琨看他热得脸上全是汗,于是进店里给他买了一根雪糕。
李晗吃着雪糕,慢悠悠地走在树荫底下,快到教学楼的时候,裤兜里的小灵通滴滴响了起来。
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李晗疑惑了一瞬,按下接通键。
电话接通后,对方却没有马上说话。李晗咬着雪糕棍,含含糊糊问道:“喂?”
对方依然没有说话。
就在李晗以为这人拨错号码时,一声轻轻的、呼吸不稳的、略微低沉的声音传入了李晗的耳朵。
“我是徐则林。”
李晗微微睁大双眼。
他已经两年没有听过徐则林的声音了,听起来徐则林已经过了变声期,如果不报上姓名,李晗一定会以为电话中的人是个陌生人。
李晗错愕了一会儿,问:“你提前出来了?”
徐则林“嗯”了一声。
两年前,徐则林因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鉴于徐则林是自首,且案发时未满十六岁,又考虑到死者生前的恶劣行径,最终在律师的辩护下,法官将刑罚减至三年。
家里再次发生重大变故,徐妈妈备受打击,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但是这次她坚强许多,不再终日以泪洗面,掏出了大部分积蓄,给儿子请了最好的律师。
那年夏天,“强奸犯”和“杀人犯”是桂华新村的居民最常说的两个词,与此同时,徐致君是村里人议论最多的对象。
村里的人都说,徐致君是红颜祸水,招惹来一个强奸犯,又害弟弟成为杀人犯。
流言蜚语传遍了大街小巷。
徐妈妈除了操心儿子的审判结果,更担心女儿的精神状况,她给徐致君请了一位心理医生进行疏导,医生告诉徐妈妈,徐致君患有重度抑郁症,存在自杀倾向。
在徐则林的终审结束之后,徐妈妈马上收拾行李,转租店铺,带着徐致君离开了S市,回老家静心养病。
徐家搬走之后,这件事渐渐很少再被人提起。
如今回想起来,李晗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握着手机,走到一处人少的角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雪糕渐渐融化了,滴落在手背上,李晗像没有察觉似的,低头碾着脚下的落叶。
徐则林也安安静静的,一直没有打破沉默,好像只要听到李晗的呼吸声,他就感到了满足。
过了许久,李晗问:“之后有什么安排,还打算读书吗?”
徐则林说:“我在老家读高三,明年参加高考。”
李晗想了想,徐则林出事前才读高一,现在直接读高三,能跟得上吗?
仿佛能感应到他在想什么,徐则林说:“我已经自学完高中三年的课程了。”
李晗知道徐则林聪明,只是一想到徐则林两年没接触社会,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两年前的错误已经犯下了,抹不掉,你要吸取教训,但也不要让它成为你的负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明年考个好大学,知道吗?”
“知道了。”徐则林一如既往的乖巧,语气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这让李晗放心了许多,也让他相信,两年前的夜晚,隔着一面车窗神情阴冷的男孩只是假象,哪怕在少管所待了两年,徐则林依然是以前那个听话又温顺的弟弟。
林琨一直站在李晗身边,他好奇李晗正在跟谁打电话。李晗边说话边牵起林琨的手,在他手掌上写了几个字,写到一半,手指被林琨包进了掌心里。
“哥哥,”徐则林突然出声叫他,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你现在在学校吗?”
一手握手机,另一手被人握着,李晗只能把雪糕咬在嘴里,“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徐则林又问:“你忙吗,我会不会打扰到你?”
李晗抽出手,瞪了林琨一眼,然后把嘴里的雪糕重新拿在手上,说:“确实有点忙,我待会儿还有课。”
徐则林的嗓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对不起,我……”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李晗笑着打断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雪糕,把木棍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先挂了啊,下次再联系。”
说完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裤兜。
由于刚才吃得太急,李晗的嘴角沾到了雪糕,奶白的黏糊糊的一团,他一直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