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觉没开暖气的习惯,第二天起来喉咙干的不舒服,客厅比外边暖不了多少,他把人带到自己卧室,裹上被子问:“做了什么噩梦?”
林榛:“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想再做了...”
“可能是认地方,如果住不习惯的话,明天下班咱们再去看看别的房子?”
披在身上的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散下来,顾沨重新帮他裹紧,看他眼泪还在流,想找纸擦。
林榛不许他再走。
“不要。”林榛忙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不放。
“我拿几张纸,”顾沨见他不愿意,索性直接用手帮他抹,“好,那就不拿了。”
换作往常,顾沨可能会想抱一抱他。
林榛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那天在顾沨家,林榛说不喜欢他这样。
都是些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等林榛情绪稳定,顾沨说:“你睡这,我去客厅。”说着他就要去拿被子。
林榛拦住他的动作,“就睡旁边,我一个人还是很怕。”
顾沨只道林榛大概是真被吓到了,躺下时特意留了一盏暗暗的台灯。
林榛缩在顾沨身侧,一点点挨近他,他一主动,顾沨就按耐不住那点心疼,伸手揽着他往怀里抱,“睡吧。”
林榛不应,仰下巴看他,“为什么沨哥从来不问我那九年?”
顾沨:“能问吗?”
林榛:“能。”
顾沨沉凝片刻,“过得好不好?”
“过得不好。”
第40章 庆幸。
这句‘不好’一经出口,顾沨搂着他的动作稍稍紧了一些,他知道林榛也许会过得不好。但如果林榛这样性格的人也亲口说不好,一定是坏到了某种地步了。
林榛也只是一句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点一点地缩成一团,配合着顾沨搂他的力道往他身上贴,肆意地感受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和此刻的温度。
林榛一度以为他和这个人,这辈子大概只能是远远看着的距离了。
还好都来得及。
这样的想法有悖于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坚持不打扰顾沨。他真的以为只要沨哥能幸福他自己也能心安。
人总是这样,把真正的欲望深深埋藏在心底,自己给自己洗脑,逼自己接受现实。为了保护自己,思想和身体把这种痛苦悄悄变成了‘乐’。
久而久之,苦中作乐不自知。
林榛贴着他,一时觉得‘庆幸’这个词很讨喜,总能带来他期待的好消息。
从前他庆幸顾沨结婚,庆幸他没傻傻地等自己,庆幸重逢后大家的生活都在正轨。
这次他又庆幸顾沨没结婚,庆幸他还爱着自己,庆幸自己越过九年的生疏,还能被抱着,躺在他身边。
“沨哥。”林榛不轻不重喊了一声,冷静过后,语气中少了哭意,软软的,像在撒娇。
顾沨听到了,下意识吻了吻他的额头,一点点捡开挡眼睛的发,“林榛,无论多可怕的梦,都只是梦,别怕。”
林榛仿佛在二十六的顾沨身上闻到了十六岁时的顾沨。那股久违被太阳晒过,阳光混着柠檬洗衣液的味道。
普鲁斯特效应。
气味刺激了记忆,林榛终于正视自己,他坠入九年前有顾沨在的梦里,恋恋不舍,出不来了,“是都只是梦,只是太不好了。”
“如果不好,咱们就不回忆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顾沨搂着他背手轻轻地拍,像哄一个那闹觉的小孩,温柔又耐心。
“嗯…”林榛悄悄地伸手,也去抱着他,模糊不清地说:“做了九年的噩梦,结束了。”
当年他和王建伍回了古茶镇。回到噩梦初始的地方林榛一刻也待不下去,甚至不愿迈入那个装载不堪回忆的平房。
额头上的疤、骨折的左手无名指,霉味混着刺鼻的酒气,这地方几乎将林榛生吞活剥了。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即便跟王建伍回来也不可能真的留在这个地方,具体能去哪儿还没有方向。
他在附近的旅馆颓靡了三天,第四天,他哥王绛突然来敲门,林榛以为是王建伍又来和他要钱,躺着不动,装听不见。
王绛呢迟迟不见里边有回应,以为他这个弟弟想不开自杀了。用蛮力一脚将房门踹开慌张跑进来,亲眼看到躺在床上,眼珠子还会转的林榛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走,跟哥走,”王绛拉着胳膊把林榛从床上拽起来。
冲进来带了阵风,他看着有股正义凛然的味道。
王绛说:“跟哥走,哥能供你读书。”
林榛知道这个哥哥,但太久不见并不熟悉,第一时间甩开了手,“不用,不用管我。”
他的心里乱七八糟的,还沉浸在被抛弃的悲伤里。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努力优秀自己不给林家添麻烦,还是没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