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寒不能理解艺术,更不明白这个“纯”是怎么来的。
他自觉他这双眼睛是不可能拍出涉世未深的无辜感的。
纯粹是因为刚对着光,乍然移开视线后眼前出现了暗色重影。
他只是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泛起的泪花都是生理反应罢了。
摄影师看着监视器确认细节,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大少爷踩着泥泞过去,想给左寒批上外套保暖。
军靴一时间在土上踩出两个坑。
摄影师立即叫了起来,“诶诶诶?别把这边踩坏了,我还没拍到呢!等会儿,马上好了。”
姚琛泽脚下一顿,忍了下来,避开退了回去。
立即有助理跑过来蹲下重新摆弄。
又一组拍完,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这一套结束了。
姚琛泽这才过去将左寒从山石上打横抱下来。
此时距离左寒赤脚站在溪边青石上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混这一行的,八卦大概是必修课,带着各种意味的眼神从各个方向偷偷扫了过来。
左寒面上有些尴尬。
这么看来,他的矫情程度似乎并不比之前那位和Clayten闹矛盾的明星少。
人家好歹还是个明星,还有讲究的资本。
“我哪里有这么金贵。”左寒忍着鼻腔里的痒意,想下来自己走。
都快四月了,天并不冷,照理说不该这么娇气。
姚琛泽一向我行我素,弯腰踏进温暖的房车,一直把左寒放到躺椅上才作罢。
他又蹲在对面掀开上衣,也不管脚底的泥,径直把左寒冰冷的脚捂在怀里。
垂着眼睛,面上瞧着委屈极了。
他自己的omega,大白腿给人看了不说,还要受这个罪。
“春捂秋冻,不生杂病,你懂什么。”姚琛泽有他的道理。
于是左寒的脚没能收回来。
Clayten走过来时正听了个墙角,大约觉得这说法土,嗤笑一声,随口接道:“谁教你的?”
姚琛泽并不搭理。
Clayten也不是来吵架的,他伸手递过来一杯刚冲出来的姜茶。
左寒双手接了过来,向他道谢。
“歇一会儿,赶黄昏,还有一套裤装。”Clayten没再说什么,交代完这句就走了。
左寒无端觉得蹲在对面的大少爷很不高兴。
“这是很正常的,工作不就会这样么。”他试图和姚琛泽沟通。
取景的这处在首都近郊,来时的路有些颠簸,帮忙布景的那位小助理晕了一路车,这会儿脸色还白着。
还有一样挽起裤管站在水里给他举打光板的,事比他多,罪遭得比他多,钱还比他少。
姚琛泽没应,一点也不赞同这个说法。
作为他的omega,左寒并不需要出来工作。
他的退让与那个什么破合同半毛钱关系没有。
赔几个违约金的事,大少爷没放在眼里。
不过是因为左寒难得有想做的事罢了。
“你出任务时不也会受伤吗?”左寒试图获得姚琛泽的认同,说着俯身过去伸手摸了摸姚琛泽腰侧。
那里有两道伤疤,至今也不知道是如何来的。
“会的。”姚琛泽老实点点头。
“那不比这一点点冷严重多了。”左寒顺着他的话问。
“可我不想你受一点点累。”姚琛泽一脸严肃。
左寒被矫情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又听姚琛泽小声说,“我姐教的。”
这是在回答那句谁教的。
左寒心一软,轻轻叹了口气。
没法聊了。
已经休整了一段时间,司机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室。众人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下山换处宽阔的草地重新布景。
下一组look是衬衫裤装,有厚袜子和鞋穿,这让姚琛泽一直绷着的俊脸好看了一点。
工作日不清闲,下午时他的电话就没断,等反复确认好左寒的安危后,姚琛泽才放心地去接电话。
聊的事不方便让别人听见,他远远站着,只是一直伸着脖子往这边瞟。
这组妆发很简洁,左寒早早换好了衣服,做好了造型。趁着道具组还在重新布景,他歪靠在折叠躺椅上发呆,Clayten也坐到了一旁。
两人一边等着夕阳,一边聊起天来。
“这就是年下男么,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Clayten说话一向这样。
左寒也往姚琛泽那边看了看,回了一句,“是吧。”
他能理解Clayten这种omega,讲话做事直白,不扭捏不矫情,带着股洒脱自信。
话里也没带什么酸意,就是觉得他们相处方式奇怪,心直口快罢了。
是他常看的电视剧里那种能够成大事的主角。
不知道为什么,左寒忽然很想说两句,他收回散漫的眼神,笑了笑。
“其实,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也不会想活着。我庆幸自己年纪比他大,身体也不算十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