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能想得通?他们这……这……伤风败俗的事。”张爸狠狠地吸烟入肺,眉头皱紧,喘着粗气。“这让邻居怎么看咱们。”
“老哥,你要像我一样,鬼门关里走一遭,就什么都想得通了。”齐爸苦笑一声,捶了捶无法动弹的下肢,又点了一根烟,探头朝张爸借了个火。“咱们本来可以有两个儿子的,现在一个都没了。”
“那男人哪能跟男人在一块儿,这不都乱了套吗?”张爸捧着手遮住了风,为齐爸点燃那只烟,把打火机揣在兜里,又叹了口气:“张涵这混球哪有定性,他真跟小珲在一起,能不辜负小珲?我知道我儿子是什么德行。小珲是个好锅,怎么能配他这么个破锅盖。”
“那你管他们那么多,咱还能活多少年。咱又看不到他们几十年后的日子,我就能看出来现在,这两孩子过得都不快活。但他们为啥分开,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一个‘孝’字。张涵为啥非得跟你证明他能做到,不就是知道你怕他没定性没能耐,怕他只是一时冲动毁了后半辈子。”
“可孩子们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要是再拦着,别说你想抱孙子了,我们连儿子都抱不着了。”齐爸情绪激动到红了脖子,他抓起桌上的茅台,像不要钱似的倒了满满一杯,仰头饮下之后说:“你就说这么多年,除了齐珲,张涵还听过谁的话。要是那天站在大槐树下,拿着藤条抽他的是齐珲,他还敢放一句屁话?”
他倒了杯酒递给张爸,晶莹的液体泛着浓郁的酱香,不由分说地给张爸塞进手里,看对方喝下后又续上一杯,说:“这事搁在外面谁身上,当我的亲家都不行。可咱们俩家是什么关系,那本来上辈子就是一家的。你要是还想不通,等小珲把张涵找回来,两个儿子跪四合院里再抽一顿。”
“但不管怎么遭的,咱们的儿子,得先平安回来不是?”齐爸枯黄的眼睛里滚着泪水,捏着酒杯的手开始发抖,颤巍巍地说:“我一直把涵涵当儿子,外面的风言风语咱们一大家子人在四合院里自得其乐也听不着。什么能比孩子的命更重要?”
那一瓶酒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张妈和齐妈在一旁听着没吱声,最后一个抬一个挪,废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把趴在桌上的两个男人扔回自己屋的床上。
张妈扯了两个根板凳坐在海棠树下,齐妈贴着她坐着,两个女人都红着眼眶泪眼盈盈的不知该说什么。张妈忽然瞥见檐下晒得红腐乳,起身去挪了下筛子,追着阳光换了新的位置,齐妈过来帮手,两个人一边抬着一头慢慢挪步,等放到最后一处光照的位置,张妈指了右上角没加辣子的那一堆说:“这堆是给小珲做的,总算不用掏国际快递费了。这豆腐才多少钱,运费搁家里能买好多东西了。”
齐妈闻言一默,低头擦了擦眼角,抬起头笑着说:“每年你做的时候都记得给他单独做点不加辣的,去年我寄过去的时候,他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还问我你是不是不生他气了。”
“要气也气自己的混账儿子,他要有小珲半分的懂事,就不会拿这事逼他爸松口。但愿小珲能把他劝回来,他爸这会儿不同意,回来以后再慢慢磨,兴许……”
“老齐要不是年前生的那场病,怕也是绕不过这个弯的。我们不想以后真有个好歹,儿子也赶不回来见这最后一面。他去国外,躲得到底是这段感情,还是躲得父母,都是一样的结果。”齐妈走过来,牵着张妈的手,两人瘦削的手掌紧紧地贴着,传递着暖人的温度。
“退一万步想,这两孩子从小一块长大,我们俩家又知根知底的。小时候开玩笑说能结个亲家,这会不过是把姐姐换成了弟弟,到底亲家不还是我们四个。”
张妈回握了她的手,彼此交流了眼神,又齐齐往下屋里,不再说一句话。
拉萨没有国际机场,齐珲必须先回到A城再转机。而且现在没有人能联系到张涵,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这个人。
齐珲到四合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院里的灯都亮着,所有人从他飞机落地的消息传到后,都焦躁不安地坐在院子里等着。陆湛开车来接他的时候,提了几句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们走林芝那条线,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登山队突然失联了,进山之前张涵给张爸发了一张照片,再回过去电话就打不通了。”陆湛透过后视镜看齐珲苍白的面色,红血丝布满的眼球显露着他的疲惫,他整个人无神地直视前方,听了陆湛的话皱紧的眉头拱成了一座小山。
“他进登山队的事情,你们听说过吗?”齐珲轻轻合上眼,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