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风挑眉,还是他的错了?
这么想着,他还是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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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演员进组,《孤灯难明》举行开机仪式,正式开拍。
通告单第一场戏就是江洛和薛定风的对手戏。
赵玄赢得知父王死讯,截杀改救驾,在一处马厩找到躲藏至此的五皇子,一拜而下,请他还朝。
这是陈平江和编剧钦点的重点戏,是小皇帝走向皇位的第一步,也是日后揭开屠府真相的伏笔刀,所以格外用心。
因为是半夜仓皇出逃,江洛从服装到妆容都着重脆弱和落魄感。
薛定风的手上和脸颊还沾着血浆,他的特写已经拍完了,此时和江洛一起在导演旁边看监控。
陈平江指着监视器对江洛说:“你整体感觉是对的,你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但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你改戏了?怎么突然哭了?”
刚才远景的时候,江洛莫名落泪,效果很好,但剧本里并没有。
江洛:“我只是在想,从阖府死尽到继承皇位,一切发生的太快,小皇帝落在赵玄赢手里,生死不明,流泪是悲痛也是示弱。”
陈平江点了点头,让江洛去准备。
苏堤在旁边嗑瓜子,啧啧称奇:“入戏快,有理解,别说,还挺有灵气的。”
陈平江心里也是满意的,但是他很少夸人,开口就是不中听:“他自己要改的人设,要是拿捏不住还像什么话?”
薛定风看了陈平江一眼,没说话。
十一月初算不上太冷,江洛坐在马厩草垛中,服装师正在帮他整理造型。
机位布好,江洛面前没有世子,只有摄像机和对词的副导演,真正的无实物表演。
场记打板。
赵嘉政一袭雪白中衣,沾血染尘,他反手握剑,鬓发微乱,衣襟在奔逃中被扯散,露出釉白的脖颈,侧脸绷紧,像是一尊跌落神龛的受难神像。
被截杀至此,赵嘉政只觉可悲,他非嫡非长,从未觊觎皇位,所求不过父皇一丝关心疼宠。
可是从未有过。
功课再好,骑射上佳,也没换的父皇半句夸奖。
于是他修己只为天下,想着将来可以辅佐某位兄长,建功立业,无愧黎民。
奈何他的兄长对他只有忌惮。
初春围猎,他被陷害射杀父皇喜爱的鹰宠,继而受贬出京,退出夺嫡。
王府的人都是自小照顾他到大的,知他心中郁结,每天变着法的哄他开心。
东街的张屠户抓了野味送到府上,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见他身边的丫鬟竟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学堂一阵童声吵嚷,家奴接了孩子,看见他恭恭敬敬问王爷好,他闲时会抽问几句,若是答得好,就会赏两块点心。
京中的奶娘极思念他,已经来信说要到府上常住。
赵嘉政便觉得没了京城那些规矩,争斗,其实并非坏事。
可总是,事与愿违。
血染遍地,家奴护着夜读的孩子被一剑刺穿,屠户喜欢的丫鬟鬓发凌乱,想说王爷快走,却只能呕出一口滚烫的血。
他的奶哥哥,甚至不能回头多看一眼护着门闩被杀的母亲,咬着牙带他突出重围,逃了出来。
可是逃又有什么用。
生在帝王家,一身王族血,又能逃到哪里去。
赵嘉政看着面前的人。
晋王世子赵玄赢,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传闻晋王本没有雄才大略,全靠世子居中谋划,才能与昭王分庭抗礼。
赵嘉政犹记少时,太子离间,父皇罚跪,赵玄赢路过时曾给过他一块窝丝糖。
现在,赵玄赢一身血污,跪在他面前,说:“玄赢救驾来迟,请殿下还朝。”
赵嘉政看着他,蓦然想起了他那自小得宠的太子兄长。
当年太子如日中天,逼他离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被他逐出京的五弟,居然要坐上他肖想了一辈子的皇位了。
赵嘉政忍不住大笑出声,笑这一切荒唐至极。
他两日滴水未进,声声嘶哑仿佛渗着血丝,笑够了,他垂下头,一滴眼泪无声坠落。
滴在他握剑的手背上。
“卡!”
绝了!
陈平江把剧本摔在桌上,第一场就这么顺,简直是开门红!
剧组的人无声松了口气,他们都做好了这场重点戏要走好几遍的准备,没想到第二次就过了,真是意外之喜。
江洛以一个漂亮又兼具脆弱感,但无比扭曲的姿势坐了太久,站起来时踉跄一步,小八连忙用自己并不坚实的臂膀把他扶住。
小八担心:“怎么样?”
江洛拍拍她,小声说:“腿麻了,没事。”
小八:“哦哦。”
江洛缓了一会,突然说:“我要在我的额头上写一个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