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知道陈导火从何来,凑到老板耳边得意的分享:“霖姐跟陈导说通告的事情了,他心里一直憋着火,撒出来就好了,其实我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薛定风没说话。
陈平江秋天跟曲奇平台合作拍摄开屏风物志,出了点差错,欠平台个人情。平台听说江洛不去,以为是剧组太忙,特地找了陈平江拜托他放人,不然他哪会好心地给江洛批假。
结果有傻瓜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江洛看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您不开心吗?”
薛定风想起那句,比任何人都重要,点头承认:“嗯,我不开心。”
江洛愣住了,他撂下剧本放在一边,心急地追问:“为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是我呢?”
江洛不明白:“什么是你?”
薛定风平静陈述:“如果是我被人要挟上台,事后委曲求全去应酬喝酒,点烟倒茶,回家醉得头疼睡不着,回剧组之后被导演借题发挥,当众责骂,让所有人看笑话……”
从听见第一句,江洛的脸色就白了下去,他颤声打断:“不行!”
薛定风看他:“为什么不行?”
江洛喉间酸涩,眼眶发热,只是拼命地摇头。
薛定风冷声道:“说。”
江洛眼眶微红,唇上半点血色也无,他的声音克制不住的发抖: “因为我想看你永远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说完,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直直坠下。
薛定风丝毫没有心软,眼底积满寒霜:“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看你永远意气风发,耀眼夺目,而不是自作聪明地去委屈自己,被借题发挥还引以为豪?”
江洛想解释,说自己酒量很好,如果不是想醉是不会醉的,说年纪小倒酒是礼貌,说自己了解陈导的性格,知道他撒过气就会好了,他这个年纪被名导骂几句不算委屈。
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看着薛定风没有温度的眼,仿佛被扔进了结冰的湖里,寒冷的湖水灌进了他的喉咙,嗓子嘶哑到发不出声音。
视线越来越模糊,有什么不断流出眼眶,江洛控制不了,他猜自己哭得一定不好看,想低头去擦,却不能如愿。
薛定风捏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问:“江洛,现在告诉我,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江洛从没被他叫过名字,一次都没有。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从薛定风的嘴里吐出来却那么陌生,如同把冰锥钉进他的身体,刺得他血流如注。
江洛无比委屈地望着他,眼泪争先恐后地溢出眼眶,像坏掉的开关,像断裂的阀门,怎么流都流不尽。
他不喜欢被薛定风这样叫,仿佛收回了亲昵的称呼,也会顺带收回所有偏爱一样。
一想到接下来在剧组的时间里,薛定风都会这么冷冰冰地叫他的名字,不会再陪他对戏,带他去吃东西,递给他一颗糖,他的心就直线下坠,周身的血液也随之凝滞冻结。
下颚被捏得很痛。
江洛覆上他捏着自己的手,不是怕疼想要推开,而是怕他放手。
“你别这样叫我……”
“我不喜欢……”
薛定风没想到会被他握住,温热的眼泪不断流到他的指尖,他伪装出的冰冷终于被烫出一丝裂缝。
明明是要教训他的,可看他蜿蜒着凄惨泪痕的小脸,到底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把他拥进怀里。
“好了,没事了。”
江洛抱住他劲瘦的腰,靠在罪魁祸首怀里泪流不止。
薛定风的前襟迅速被沾湿,他也没在意,轻抚着江洛的背,一下一下地帮他顺着呼吸。
“我永远不会逼你低头,不会让你做不想做的事。以后出了事就告诉我,不要想着为难自己。”
“我不气你喝醉了打给我,我气你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让别人为你担惊受怕。”
“以后要听话,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开心或不开心,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听。”
江洛哽咽不止,胡乱地点头。
薛定风笑了下,摸着他的头发夸他:“三三好乖。”
江洛本来欲停的眼泪再次翻涌而出,他用力地抓着薛定风背后的衣服,像抓着差点丢掉的宝物。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才停下,脑袋嗡嗡作响,像是被寒风吹了二十天,又连续坐了三天三夜飞机,最后一头栽进蜜蜂巢。
薛定风是叫停了拍摄来的,带他去洗完脸就离开了。
剩下江洛独自一个人躲在化妆隔间平复心绪,他自记事以来就没有这么伤筋动骨地哭过,情绪走了出来,身体都没恢复,时不时会哆嗦一下。
江洛抱着热水瓶,喝了两口,嗓子疼得像是被刀划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