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一如白鹤展翼,翩然扬起,孟不怪和太微一见帘后之人,无不一惊。
“苍公子。”
“苍驳。”
门帘复落之时,东霜台忽地夺帘而出,如飞影一般闪到孟不怪面前,死死扼住其咽喉,疾言厉色地道:“有人喝了百碗孟婆汤,而有人却是一滴未沾。”
孟不怪当即愕然,“你……你不哑了?”
太微当即回嗔作喜,急煎煎问道:“苍公子,凉月现在何处?”
“稍后再同姑娘细说,眼下容我先收拾了此人。”言讫,东霜台手上瞬霎凝出一层冰霜,逐渐爬上孟不怪脖颈,又飞快地朝其全身蔓延。
孟不怪连忙催动灵力,双腿立即化云,欲以此脱身。
东霜台岂能将他放过,当年逼凉月剖心,残忍杀害江叔和雀婶,虽已过去一千多年,但那些场景如今仍旧历历在目,仇恨在心中不仅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磨,反而如酿酒一般日益深浓。
短短功夫,孟不怪大半个身子都被冰霜覆盖,其而今灵力,比之一千年前,浅弱不少,很快便无挣扎之力,只能任身前之人宰割。
孟不怪却不求饶,而是看向太微,“我当真是喜欢你的,你瞧,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我舍不得你死,就用自己的灵力为你续命。无微不至地照顾你,想尽办法将你留下。你跑了三百八十三次,我便追你三百八十三次。你总能看到其他人的好,怎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呢?但凡你能看到我的好,哪怕只有一丁点儿,我都会开心得不知所措。”
“我宁可死。”太微暴喝一声,如泣如诉地道:“你觉得你是在救我,可于我而言,却是一种漫长的折磨。你觉得,你给我的是海错山珍,可吃在我口中,却形同嚼蜡。那不是甘露,而是□□。”
气氛凝滞片刻,孟不怪突然狂笑不止,“好你个没心没肺的桂妖,我待你不薄,付你真心,你却如此对我,教我做了一回东郭。”
忽然间,一道疾风拂过,撩起太微鬓发,孟不怪声色猛然一厉,“既然你不爱我,那也别想跟他人在一起。百世情咒,便是我对你最狠的报复。我要让你同心爱之人历经一百世相爱而不得相守的痛苦,让你也尝尝求而不得的苦涩滋味。”
“你……”太微的脸色一下煞白,指着孟不怪,气得张口难言。
东霜台怒目横眉,“用心实在恶毒。”
起心动念间,冰霜眨眼布满孟不怪全身,东霜台指骨微一用力,“呲”地一声,霜裂冰绽,被冰霜凝冻的孟不怪忽地化作一片片雪花,消融在这间柴林茅屋里。
东霜台看着太微,“此地阴气太重,先离开,路上细说。”
太微却不动,“青扇还活着,我要去找他。”
“你怎知?”东霜台甚觉诧异,他知晓此事,纯然是当年从后虚天返回逢鸦山的途中,由夸夸告之。而且,夸夸当时有说,除了中虽,世间便只有他知晓此事。
太微看着最后一片雪花落地,“孟不怪在一次气头上说的。”
东霜台问道:“你便信了?”
“我信。”太微辞色坚定,丝毫不疑。
东霜台颔首道:“不管孟不怪是以话激你,还是他的确知道内情,青扇公子未死之事却是不假。”
太微黛眉一跳,“你也知?”
东霜台道:“我还知道,如何寻他。”
东方之海中有一座无人岛,镜花水月里的千岩竞秀之景便在此岛之上。
夸夸也曾说过,镜花水月之中,虚幻与真实仅一念之差,若怀不朽真情,便能被与之心心相印之人带离幻境。
青扇公子当年最终坠落之地,在阴阳山之巅,二人一路疾行,终在半个时辰后来到阴阳山。
太微置身石榴花间,拿出乌骨,大声唤道:“青扇,青扇……”
半晌不见动静,太微又继续道:“青扇,我是太微,我来接你离开了。”
太微游目四方,焦急地搜寻那道从不曾在记忆里模糊过片刻的身影,往昔诸事,如点滴之水,一点一点涌入心间,不觉泪湿衣襟,“日日思君不见君,青扇,一千五百年了,该回来了。”
良久,山中只闻风声雀鸣,只见花动竹摇。
东霜台远远伫立在一旁,默然静观。
自渡冥峡行来阴阳山的路上,东霜台得知,当年孟不怪虽身受重伤,却侥幸活了下来,未免教人发现他并未死,便躲藏在几无生人行经的渡冥峡中,只每隔几日离开渡冥峡探风。
姜山之战时,孟不怪也在当场,只是当时诸人忙于应战,并无人发觉。
后来,太微被阿仂打伤时,他便有将太微带离之心,但又怕因此露出破绽,并且,那个时候,太微尚有还击之力,他一旦现身,少不得又要交斗,因此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