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河后,东霜台小声询问:“请教仙童,方才那位是?”
仙童回答得正正经经:“一千三百年前,天帝亲封的沧水仙姬,主理天河一切事务。”
东霜台佯作不知,“也是飞升上界的吗?”
仙童摇首道:“魔煞作乱时,沧水仙姬平治水患有功,乃论功封神。”
东霜台了然道:“原来如此。”
走着走着,东霜台却发现仙童所引并非紫极殿之路,观此方向,更像是织女的布云台。
东霜台默声未言,其实不问也知,仙童应是得天帝之令,方将他领到布云台来。
布云台四周云雾缭绕,东霜台远远便瞧见天帝立于其上。
仙童将东霜台领至布云台外,便不再向前,朝天帝的背影望了一眼,随即叮嘱道:“见到天帝,需跪身三拜。”
东霜台拱手道:“有劳仙童。”
仙童走后,东霜台依言行至布云台下,跪身三拜,“见过天帝。”
天帝却不转身,语气淡淡地道:“爱卿所谋之计,朕已知晓。如今你飞升上界,朕该封你何等仙职?”
东霜台恳恳道:“微臣妄奢,欲祈天穹山山神一司。”
话落良晌,一枚鸡首玉牌忽地飞来,东霜台抬手一接,跪谢道:“天恩无极。”
天帝旁敲侧击地道:“元帅之位,如今仍空置。”
东霜台将鸡首玉牌往腰间一悬,“万世无疆,战神东霜台早已死于天罡炉中,不复存在。”拱手而拜,声沉沉道:“微臣,再难当大任。”
天帝长叹一声,东霜台再抬首时,布云台上影已空。
回到天穹山时,天刚露白。
东霜台神采奕奕地来到山顶,银杏树一眼便瞧见他腰间悬的鸡首玉牌,“封了个山神的职。”
“天穹山山神。”东霜台难能一喜,竟比当年受封战神时更加意气风发。
银杏树连道三声“好”。
一千三百年前,东霜台不仅在找凉月三魂,同时也在寻太微。
只是,及至找到凉月三魂时,仍无太微半点踪迹。此后,东霜台因潜心修行,便暂弃此事。如今仙身已得,自是又将此事提上日程。
天穹山方圆百里之内,除了一些小妖小魅偶尔为祸,倒是不曾生过大乱,所以东霜台闲暇时光便十分足,常离山外出,寻找太微。
一次,东霜台正要离山远行,一群穿山甲像是被谁追赶,仓仓皇皇地蹿入天穹山,一双双爪子迅速而敏捷地在山里刨洞,随即藏入其中。
紧跟着,六七个挽弓执剑的猎人杀气腾腾地追上山来,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两三只新捕的穿山甲,个个都是蜷成太极之形。乍一看,像是更夫提在手里的铜锣。
穿山甲即使身披坚硬的铠甲,却也难逃被捕的厄运。
东霜台不由得心生怜悯,便施法将逃入山中的穿山甲尽数隐护起来,直到猎人离开后,方将其放出。
几十只穿山甲围着东霜台泪流而下,迟迟不肯离去。
东霜台见怜,便将其留在天穹山,并为之开天灵,予其护己之力。
穿山甲自那以后便在天穹山扎了根,东霜台每每离山外出时,便是穿山甲替他守护银杏灵树,守护天穹山。
在东霜台成为山神的第二百年,行至西方海边的一座渔村时,竟遇见一位故人。
但初见之时,东霜台并不知其是谁。
那汉子身高体壮,皮肤黝黑,一对环眼耿耿有神,生得一副龙威燕颔的样貌,着一袭泛白的粗布袍,一条碎布将头发扎成团,脚踩一双茬子四冒的草履,胸前挂了串螺壳链,正赤膊晒网。见着东霜台之时,竟唤他:“苍公子。”
东霜台猛地一惊,并未立即应声。
汉子连忙甩下手头渔网,两步并作一步地跑到东霜台跟前,先是将他上下一打量,赓即喜出望外,“真的是苍公子。”
东霜台从未见过此人,而且,苍驳已是一千五百年前之人,此人竟将自己认出,实是怪事一桩,在未明晓其身份之前,只好先诈他一诈,遂不动声色地道:“阁下怕是认错人了。”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汉子非常肯定,突然好似想起一事,一掌拍在头上,“瞧我这脑子,好生糊涂,我这般模样,苍公子哪里认得,我便是那渡冥峡里的黑雾精。”
这下轮到东霜台打量汉子了,不可置信地道:“你是……黑雾精。”
“哪能有假。”黑雾精感慨道:“当年幸得梅鹤仙人替我求得夙师珀,否则也不会有我今日。”
东霜台无端问道:“当人的滋味是如何?”
一说起这,黑雾精便眉飞色舞,“真是好啊,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应有尽有。我觉着,一万年都过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