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话?”姬妦方寸里正七上八下,一张口便露了心风。
见姬妦不愿转身相对,白问稹也站在原地不动,“姑娘可是这山里人家?”
姬妦此时满心戒备,遂未答反问:“为何这样问?”
“两次遇到姑娘都是在山里,所以在下便妄自揣测姑娘许是这山里人家。”几句话功夫,白问稹明显气匀不少,说起话来已没了方才的断续急促之感。
“不是,你猜错了。”姬妦否认得无比坚决。
白问稹语带歉意,“无心唐突姑娘,敢问姑娘家住何处?”
“闲事莫管。”姬妦出口之言故意含了几分怒意,欲以此让白问稹不再追问下去。
不料白问稹却毫无罢休之意,继续道:“蒹葭丢了两次,都幸而遇上姑娘,还请姑娘赏脸,让在下请姑娘吃顿便饭,以感姑娘之恩。”
姬妦冷硬相拒:“不必。”
“或许姑娘可以留个名姓,改日在下略备薄礼,再登门致谢。”白问稹态度执着,势要追出个蛛丝马迹。
“无须,看好蒹葭,别再丢了。”姬妦已失去与白问稹迂回的耐性,一语说完,便像只遁逃的小鹿一径奔入长林深处,留给白问稹一抹仓促而去的背影及一林雨后潮意。
再次遇上白问稹,姬妦仍与上回一样未向香蒲妖漏出一字半词,全当此事从未发生,只期日后再不要撞上白问稹,否则她将不得不考虑迁出花石峰,移远一些。
不觉露冷残秋,今秋最后一场严霜降下后,距翠山约莫二十里远的蟋蟀村突然连发怪事。
起初,村东边的水井里,连续几天都能打出死乌鸦。村民以为是有人恶意为之,便找来木匠打了块井盖并上锁。
可即便头日封好井口,次日揭盖打水,仍有乌鸦之尸。村人恼怒非常,村东三十五户人家遂聚在一处商议,大伙儿一致同意每日每家出人轮流在井边看守。
饶是如此,次日井中仍打出死鸦,村人这时方觉悚异,于是将此事报给里长。
里长遣了两名僚属过来,对三十五户人家盘查了大半日,又例行公事地在札册上记了几笔,之后离开,但村人却未等来下文。
井水虽无任何腐味,但村人却是不敢再饮,只得绕大半个村子,上南边的井打水。
半月之后,南边的井里竟打出死龟,情形同村东的井一样,无论如何防范,都无济于事。
而与此同时,村西的井里打出了死鼠。
村里统共五口井,眼下,除开苗员外的家井,四口公井里仅北边水井尚无异样。
是以,一村一百余户人家只能都上北井排队打水,从而导致北井担负极重,水位迅速下降。
不得已之下,里长将每日取水时辰限制在辰时至酉时之间,且每户人家每三日只能取一次水,以此避免井枯,并鼓励村人多上三里之外的小河打水。
在北井承负着整村人用水的第八日里,酉正,最后一户人将盛满的水桶自井里拉上,倒出时恍惚瞧见有一物自桶里随水倾出,随即探手一捞,登时竦魂骇目,惊叫一声,一把将捞出之物掷在地上。
周遭取完水尚未走远之人闻声而停,当下围拢过来,交口询问。
那人指着地上,栗栗危惧,“眼睛,人眼睛。”
众人亦愕惊不已,胆大之人连忙将汲水桶丢入井里,拉上来却是满桶清水,别无杂物。须臾,此人又将水倒回井中,再取一桶,亦然。再倒,再取,如此反复数次,犹然澄清。
可井中汲出人眼却是不假,事关人命,无人敢做主张,立即上禀里长。
自东井生出事端到现在已有月余,却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眼见事态越发不可收拾,里长不禁捏了把汗,再也稳坐不住,当即增派夜守东井的人手,又将村人调动起来,在东井周围布下手眼。
井盖锁的钥匙则由里长贴身保管,并亲自督阵,欲来个暗中擒凶。
云罗天网之下却是一夜太平,直到次日辰时也不见任何异动。
里长打开井锁,命人汲水,当水桶被拉出井时,打水之人瞬间双眼圆瞪,浑身一软,桶从井沿翻下,冲流出的竟是鲜红血水。
傍观之人无不毛骨悚然,里长尚算镇定,抓起水桶便丢入井里,不待看清,一掌打翻在地,冲出的却是一桶清水。
“有鬼,有鬼。”一众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连强自镇定的里长都瞬间慌神,冲跟前一名僚属急吼吼喊道:“去,快去神女庙请兰真仙姑,快去快回。”
“是,是,是。”被吓得歪坐在地上的僚属连滚带爬地朝村口跑去。
里长连忙锁上井盖,看着心惊胆战的众人,“井里的水不能吃了,大家把井口封牢,都去河里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