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闻惊变的青扇公子匆匆返身,却见长长的赤练一端只缠着乌杖,心中霎时有了定数,却犹然不敢置信,一时间舌若木石,竟相询不出,只能看着九夭,“九城主,这……这……”喉中似卡鱼刺,实难问出心中已明之事。
九夭一提赤练,乌杖瞬即投入掌中握住,余光瞥了青扇公子一眼,“莫问莫言,先对付轲峦。”
“是。”青扇公子霍地抖开折扇,同九夭一齐朝轲峦发动合攻。
一向举止文雅的青扇公子此时犹如一头渴血凶兽,已然将轲峦视为必杀猎物,一招一式皆干净果决,浑不似平日那个将“小生”之称挂在嘴边的秀气书生。
正所谓,仇恨催人折心肠,一路拼战,青扇公子早已将梅鹤仙人视为嘉友,而今友丧,恨意霎时若烈火炙心,势夺轲峦之命。
轲峦本就是凶狠之徒,此时更甚。
面对九夭和青扇公子的左右夹攻,轲峦始终方寸不乱,似乎笃定此二人伤不了他,回击之势甚是悍猛,所使招数毫无章法,像是混杂了各家之技,却又并不精于其中之一,而此根结便在于金盏露。
轲峦在炼金盏露时,夺了原主之技化入其中,十足的坐享其成。
内有百家之技,外有颠乾倒坤,所以轲峦以一敌二,却犹然应付自如。
而九夭和青扇公子则大感吃力不说,由于颠乾倒坤的不断变换,且无迹可寻,致使二人频频受创,双双负伤。
正在二人焦头烂额之时,烟魄珠忽地从轲峦身上飞弹而出,俄而清光大盛,此境上下倒影之象逐渐消失,片刻功夫便恢复原本景状。
但见此状,轲峦登时冲天三鸣,凄厉质问:“本公在你心中便是如此不堪?所以你处处助人伤本公,千方百计置本公于死地,现在竟抵上自己最后一丝魂识破本公幻术,枉本公对你痴心一场。”
颠乾倒坤之术一破,河牯兽当即从水中冒出,九夭扭头朝青扇公子使了个眼风,青扇公子立时会意,转而攻向湖中河牯兽。
九夭则趁机对轲峦全力一攻,失去颠乾倒坤之庇的轲峦明显力弱不少,越战越竭,九夭一鼓作气地将轲峦逼上风廊,手执乌杖,一举斩下轲峦三首,至此时,轲峦仅剩一首。
不到半日便痛失五首,轲峦灵力大为削弱,兼之颠乾倒坤之术暂被始终压制,不得使出,所以已是难敌九夭。
河牯兽非常护主,眼见轲峦身处危险之中,立刻便欲脱身救主,但青扇公子布下的乌骨阵却不易挣脱,河牯兽几番尝试,均以失败告结,在湖中急得团团转,发出尖利的“咕咕”之啼。
轲峦化作人身,站在廊上,浑身被血浆湿,身下一步一个血印,他拖着虚软的步子走到九夭跟前,与之平视,气势犹凛不减,“想要本公的命,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第302章 九凤三鸣(八)
“拿樊海九万七千五百八十三条生灵的枉死之恨来换,够是不够?”九夭声如惊雷,摄人心魄。
轲峦冷蔑一睨,语气里充满不屑,“计得还挺详尽,不过,”修眉倒竖,眼瞪如铃,“那又如何?本公杀人无数,岂止这九万七千?那些寿数低微之辈,活上个几百年也就死了,倒不如献命给本公。”
“简直胡说八道。”九夭怒极反笑,“本尊寿数千万倍于你,若照你此理,本尊岂不是能随意夺你之命?”
“自然可以,只是,你却未必有本公的本事。”轲峦凤眼一挑,信心十足。
九夭握乌杖之手一紧,“不妨一试。”
湖中,青扇公子同河牯兽相持不下,嘶鸣一声比一声尖锐,像无数根针扎在青扇公子耳中,令其频频皱眉。
风廊上,施不出颠乾倒坤的轲峦宛如双翼被折,九夭甫一出手,轲峦便落于只守不攻的境地,且益发吃力,行动比之先前明显迟钝不少,可他宁愿死死较着那口不甘心的气儿,也不做丝毫退让,一劲儿地豁出命来格斗。
弱肉强食之道,轲峦再明白不过。自出生那一刻起,想要在九凤族活下来就必须拼上命去争夺。
九凤族里不乏怙势凌弱之流,弱小和滥泛同情心的结果只有一种,死。
从而造就了轲峦争强好胜的秉性,其心中该与不该之道,纯然依强弱而定。由于轲峦自小养成的冷漠,所以一贯视弱者之命如蝼蚁,肆意摧杀,毫无怜惜之心。
轲峦终于被九夭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观景亭中,轲峦背靠朱柱而立,双睫低垂,耳口涌血,气息微不可察,身板儿却挺得笔直,像是钉于柱上。
两丈之外,九夭单手负于身后,一场激战过后,周身犹然齐楚,端得一副气定神闲,道:“你此生孽事太多,而事到如今,再讲咎由自取之言也不过是虚空之辞,一是晚矣,二则你并不会悔悟。所以,本尊只予你讲一句话:种瓜得瓜,种李得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