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夭道:“若说他无心,他却也曾动过心。”
二人听言,脸上均是一副将信将疑之态,梅鹤仙人大喘了一口气,道:“不是老朽不信城主,而是不信这轲峦。只恐他并非动心,而是别有所图。”
九夭声气平缓地道:“仙人说对了起端,轲峦最初的确是有所图谋。”
梅鹤仙人不禁心生怜悯,“不论是图谋还是当真动心,对那人来说都是一场不虞之祸。”
青扇公子不知想到了何事,明明正身处危境,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波,“常人有言,一物降一物,此理甚妙。”
梅鹤仙人依常理断定道:“毋庸置疑,那人必是强中手,给轲峦治得服帖,轻易不敢造次。”
“非哉。”九夭摇头否定,“其人能耐远在轲峦之下。”
第297章 九凤三鸣(三)
轲峦居地名逐欢源,逐欢源内有一湖,名浮绿。
逐欢源原本叫一朝涧,里面住着一位不日便要飞升的仙道。
照堪舆上讲,此处绝对称得上风水宝地,又之依山傍水,景致自是秀美,且一年之中,半数时光都得观圆月,亦且十分难得。
常年四处卜居的轲峦偶然间路过此地,竟瞧上了眼,蛮横地驱走仙道后,又抓来几只山精水怪,依他喜好将一朝涧好生修整了一番,随后便在此占山为王,并煞有介事地将一朝涧之称择为逐欢源,而“浮绿”之名因甚得其心,遂未更之,沿用至今。
在轲峦入居此地后的一年间,大锄窝边之草,方圆百里之内的精怪尽数被其诛刈,一苗不剩。除开后来豢养的河牯兽,千万年来,逐欢源里始终唯其一人逸居。
轲峦此人极其无趣,生活简单至极,平生无过多喜好,亦不结朋交友,惯常独来独往,可他自己倒似从不知枯索孤寂的滋味,身边也从不留于己无用之人。
若说此人最大的喜好,便是勾一把老迹斑斑的圈椅,到堆满炼金盏露后留下的炉灰房里,静坐一夜,腿上放一株种在缺口瓦罐里的蒲草,手打一把破旧的分叉葵扇,透过房顶的天窗,观赏圆月。
若逢阴雨天,轲峦便躺在竹筏上,以手为篙,左一下,右一下,一圈一圈漫无目的地在湖上泛舟,私觉惬意十足。
平时,轲峦甚少外出,终日在逐欢源里琢磨臻炼金盏露之术,以求功效更佳。
轲峦有一千年宿敌,乃一头鹯,其名晨风。
二人结怨甚深,但凡相见,必定短兵相接,斗个你死我活,因二人实力相当,斗了千余年也没能了结对方。
要说二人结仇之始,当追溯至千百年前,河妖闹水一事。
河妖修习邪术,炼出魔灵,而后大发洪水,落水活物尽被其吞入腹中,以强体内魔灵之力。
晨风和轲峦知晓此事后,一同赶往河妖作乱之地,晨风欲将河妖诛杀,而轲峦却想收服河妖,为己所用。
以至于,河妖尚在大行灾祸,这两人却为争夺河妖而战得不可开交。
最终,河妖被一仙人所降,二人谁也没沾上手。倒真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知,这两人却因此结下不解之仇,一斗便是千年之久,谁也不肯相让。
晨风见不惯轲峦为炼金盏露提升灵力而残害无辜,遂屡屡坏其好事。
轲峦记恨在心,几欲将晨风捉去炼金盏露,可晨风也非省油灯盏,次次暗袭却次次失手的轲峦对晨风恨入骨髓,却始终拿他没辙。
二人之结无解,像是累世冤家,水火不容。
河妖闹水之后的第八百年间,樊、徵二海的水族突然因疆域界限之争激烈交锋。
晨风作为樊海飞卫,自当勠力相护。
因徵海不宣而战,夺得先机,将毫无绸缪的樊海水族打得是节节败退。
樊海战败即面临着要臣服于徵海之辖,幸得海帝从中调停,并立下规矩,各海各域永不得吞占他者半寸海域,樊海方得以保存下来。
晨风在此役中被徵海的飞卫三足乌及一只双头鹫所伤,折断半边羽翼,而长出新羽需半年左右。是以,这半年于其宿敌轲峦而言,实乃千载难遇的良机。
轲峦得知此事时,立即暗暗定誓,势必乘隙击碎晨风这块绊脚之石。
然则,尽管晨风仅剩一翼,却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轲峦无十足把握能一击必胜,为稳妥起见,遂而暗使阴计,中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与素来不可一世的三足乌结好,合三足乌之力,一同对付晨风。
此狼狈手段极其凶恶,先是施阴邪之法夺走晨风半数修为,后又迫使晨风幻回幼态,再用穿以鲛丝链的百银钩刺入晨风翼骨内,最后将晨风锁入万里之外不属于任何海域的一丘海之中。
百银钩和鲛丝链原本都是擒困邪仙的宝器,不知如何落到了三足乌手里,而三足乌被轲峦一撺掇,倒十足大方地用在了晨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