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仙人瞧柳络儿在思忖苍驳之意,遂释疑道:“凶蛇,死为祥。吉牛,生为祥。反之,则为凶。凶蛇出尾,吉牛断首,即为凶兆,必然伴有不祥之事。”
青螺壳毁后,深潭便波澜不兴,水也越发澄澈。
柳络儿冷不丁“咦”了一声,随即仰鼻嗅了嗅,“水下怎会有艾香?”
九夭不以为意地道:“冰锥阵破前便有了,只是气味极薄,不易闻出。”
闻言,柳络儿又重重一嗅,疑惑道:“为何现在突然浓郁了?”
话音刚落,香气猛然间如水灌瓶,很快充盈此间。
苍驳鼻子一皱,他打小就对艾香避而远之,倘不慎闻入,必使脑晕目眩,肤生红疹,周身麻痒难忍,力不如鸡,一笔难提。
此刻气味入鼻,苍驳立时便觉胸闷,连忙暗自运气调抑。
如此致命弱点,从小到大唯有身边亲近之人知晓,算起来不出八人。
而自雀莘、江森等人相继亡故后,世上便只凉月知道。
此时,银发垂面,红印遮颜,加上苍驳极力强忍,所以暂且无人觉出异样。
对花草树木都颇为精通的梅鹤仙人如数家珍般娓娓而道:“民间素有香艾可辟邪驱秽之说,每逢端阳,家家户户会采艾挂于门上,以祈降福避厄。观事之前因后果,想必此中艾香定当与季氏族人有关,且极有可能是为驱春梦婆婆这个邪祟。”
九夭道:“诚如仙人所言,春梦婆婆当年屠杀族人之后,未被殃及的季氏人终日惶惶不安,用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欲避其祸,艾草只是其中一种。季氏人疯狂地采撷艾草,满挂家中不说,更是将一片山头的所有艾草全部移植到潭边,甚者夜以继日地熬艾草水灌进潭里,近乎疯魔。”
柳络儿眼中掠过一抹不可置信,“能行?”
梅鹤仙人仰头瞥了春梦婆婆一眼,“病急乱投医,求个心安罢了。艾草非是雄黄,春梦婆婆也不是蛇,克不了,也制不住。”
柳络儿感慨道:“年数如许之长,艾香却久郁不散,可见春梦婆婆颇是记恨此事。”
“说记恨,难免有些言重了。”九夭辞气平淡地道:“到底是族亲之人,名姓共载于同一谱册,哪料最后却酿切骨之仇。本尊猜想,或许她心中的不甘远胜过恨恶。”
蓦然间,铁索铮铮作响,摆动不停,宛似一道突如其来的疾风撞上了牵线风筝,而春梦婆婆身上被铁索紧缚之处开始冒起丝丝白烟。
梅鹤仙人惊喝道:“她在冲阵。”
第279章 春梦婆婆(五)
春梦婆婆的动作越来越大,晃动之下,立如指天青竹的铁索变得曲曲折折,像是一条朝高处蜿蜒而去的长蛇。
九夭冷冰冰地道:“阴阳凶咒和锁魂阵是相辅相成,下咒之人有意将阴阳凶咒施作锁魂阵的防关,咒术不解,再有一千年她也破不出阵。”
柳络儿当下反应过来,又惊又急地道:“春梦婆婆一日不破锁魂阵,那我们岂非永远都出不去九重幻境?”
九夭声色低沉地道:“结果只会比出不去幻境更糟糕。”
浓烈刺鼻的艾香如毒气般侵恣着苍驳的身体,而他却毫无还击之力,周身冷汗直冒,瓷白的皮肤上迅速布满红疹,鼻腔里呼出气息也变得甚是灼热,整个人全靠一只手撑在剑上,剑尖已没地三寸。
“苍驳。”九夭最先察觉出异样,他一只手捏住苍驳下巴,问道:“怎么回事?”
梅鹤仙人闻言转过身来,以灵力探其经脉脏腑,少时,道:“中毒之象。”
九夭急切追询:“什么毒?竟连我都辨觉不出。”
“恕老朽直言,九城主的确拿此毒无策。”白须一捋,梅鹤仙人神色俄而凝重,“此毒便是艾香,无毒,也有毒。”
柳络儿立即出声质疑:“香艾可入药,亦可做食,岂能是毒草?”
“无甚稀罕,有人食不得花生,有人沾不得花粉,便就有人嗅不得艾香。”梅鹤仙人解释的言简意赅。
九夭冷笑两声,“看来有人早就在此设下机彀。”
体力难支的苍驳猛然垂跪在地,后虚剑斜插在土里,剑身锈迹斑斑,如同一具英勇战死的将军之骨,古老却不朽。
九夭矮下身,单手将苍驳扶住,指尖在其眉间轻轻一点,灵息随指灌入苍驳体内。
见苍驳紧闭双眼,气息微弱,柳络儿方觉事态不妙,连忙打住好奇心,急声道:“仙人神通,快快施法祛了这艾香罢,再这么熏上一阵,苍公子怕是受不住了。”
梅鹤仙人未接柳络儿之言,却移目看向九夭,问道:“九城主,苍公子情况如何?”
“本尊封了他的天宫穴,先稳住内息。”九夭抬手嗅背,瞬间轻颦眉宇,“此中艾香,气若有形,入血附骨,似有牵丝,净之不得,除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