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苍驳已与雪蟒战地难解难分,雪蟒后尾死死地缠在苍驳身上,身子不断地往拢收紧,信子舔舐食物般触在苍驳脸上,每碰其一下,苍驳的皮肤上便会结下一层薄薄冰霜。
而唯有双手能动的苍驳只能不迭地用后虚剑朝雪蟒身上砍,但此举却如云投雾中,根本无济于事,纵使有再多的力气,也能很快挥洒干净。
为救苍驳出困,鹯扬爪一抓,爪钩刺穿雪蟒,嵌入其冰骨之中,猛力将之提拧起来,飞至半空,尖喙亦不停地对其天灵不管不顾地一通乱啄,似要将之冰骨啄碎。
在鹯和苍驳一上一下的夹击中,雪蟒之尾渐松,苍驳趁机挥剑,将其身自七寸处斩断,雪蟒断掉的下半身卷带着苍驳直挺挺往下坠去。
鹯松爪将雪蟒之首部朝前随意一抛,疾风一般斜飞而下,毫厘不差地接住已然摆脱雪蟒之尾的苍驳。
北行见苍驳已经脱困,心中油然一喜,当下心定不少,又看鹯正往这处来,连忙与馒头说道:“前辈,来了,就现在。”
馒头与北行目光飞快交视之后,二人开始发出狠力,顿时改守为攻,合力击破重围,与鹯汇去。
鹯飞速朝两人靠来,刚要近身之时,断去尾身的雪蟒之首骤不及防从雪里窜出,一口咬住馒头右腿,将馒头往深雪里拖去。
情势急转,北行立马收住欲跃而上的双足,撤身追击雪蟒,其速之快,北行略微落后半尺,情急之下,北行纵身往前一扑,堪堪抓住馒头一只爪子,同时,掌持三尺青锋,集全力于握剑之手上,当机立断劈在雪蟒头上,终是将其冰骨砍碎。
雪蟒再行聚成需得一时片刻,二人正准备趁机抽身,一条雪蛟突如其来从北行身后趋上,遽然咬在北行脖子上,鲜血登时飞溅。
震悚无比的馒头反应过来之时,其脸上已有数滴滚热之血,再看北行,已是口吐血泡,嘴一张一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馒头浑身一冷,满腔震愕瞬间化作灼天怒气,直令腿上被咬之伤顿失知觉,它曲膝一蹦,一爪挥断咬住北行的雪蛟,身小如兔的馒头坚持架在北行胳膊下,妄图将之扶起,“小后生,走,我们快走。”
眼见底下一幕却出手不及的苍驳,心中愤怒远胜于馒头,他颤抖着身子从鹯背上跳下,单手擒住后虚剑,将汹涌而上的雪蛟疯狂挥剑斩去,大有挡者皆杀之势。
馒头尝试数下,最终只能扶起北行一条虚软无力的胳膊,霎时间又慌又急,不禁捶胸顿足,“小后生,小后生……”
雪蛟那一口,不偏不倚,恰咬在北行要害之处,任凭馒头用己之全力施救,却始终未能助其分毫。
冷剑被无情地遗弃在雪中,殷红的血淌了一地,似乎总也流不完,北行气息陡微,一句话含在口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只余齿缝间红迹斑斑,深褐色的眼瞳慢慢失去神光,温热的身子逐渐冰凉,被雪蛟咬伤的地方开始生出冰霜,很快没及全身。
冰雪入骨,包裹于冰霜之中的身躯眨眼间化作一堆晶莹雪沙,散在千万朵皎皎无根之花间,已是分不清究竟哪一片是雪,哪一片是北行之躯了。
这个十六岁少年的生命,终止于尘世间最高的雪岫之上。
馒头用爪子在北行躯骸化雪之处虚虚抓了两下,只捞了个满掌皆空,震伤的神情中掺杂着几许迷茫,以致浑然忘却自己尚处于险境之中而枯坐原地,盯着身前那滩刺目的血迹发怔。
好不容易恢复几丝清明的苍驳因北行俄故而再陷纷浊之囿,在其乱剑之下,雪蛟之数以翻番之势猛增,雪蟒亦已重新抬头盘尾,朝着馒头蜿蜒疾行。
馒头失魂荡魄地坐在雪里,凝睹北行在世间唯留的余迹呆怔,全然不觉危险正在迅速靠近。
雪蟒发势之际,一截枝端绽梅的花枝斜飞而来,电光石火间,猛然刺入雪蟒眼中,附骨生根,进而疯狂蔓延,从雪蟒背腹各处穿刺而出,瘦骨之枝,乱序生花,中有姚黄商嵌。
一株参天梅树在雪蟒身下拔地而起,花枝锁缚冰骨,将雪蟒一寸一寸蜷上树干,宛若地锦爬树而生。
“这种时候还有空闲发愣,活够了?”侧后方传来一道怒气冲天的恶骂,馒头茫然撤首望去,却是驾鹤赶至的梅鹤仙人。
梅鹤仙人瞥了一眼馒头身前朱色,再匆匆游目一视,意态凶狂的苍驳和翔姿不稳的鹯正与雪蛟斗地不可开交,馒头则是双眼空洞坐在这里盯着一滩血迹出神,唯独北行浑不见影,当下悟了七八分,不由分说地抓住馒头一只长耳,往跟前一提,馒头则死尸一般垂下四肢,任由梅鹤仙人将之左拧右甩,却是一声也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