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场僵局的彻底打破,在两日后,一个黎明前的黑夜,四野阒然之时,一只琴雀突然高声吟唱,伴着凄清婉转之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如其来闯入此间空灵,踏碎一城悄寂。
这一晚,布于斗追城东南一角的两只琴雀,雀去笼空。
次晚,挂在西北一角的五个雀笼,亦空空如也。
这场仿若游戏的对阵,所有人都逐渐囿于其中。
第三晚,斗追城无一丝风吹草动,更漏将尽之时,远去觅捕鸾蜂的太微和青扇公子携三万只鸾蜂归来,且未作片刻休息,甫一入城便趁夜直取春茧坊,放了一万只鸾蜂在其地下冰窖,一个时辰后,再施法引出。
第四日午时,春茧坊闭门炸锅,万余只冰蚕似乎一夜之间冰丝罄尽,且不知其因。
当日下午,春茧坊派出四队人马,分道去往万聿、官西、茜素、分宁四城。只不过,要叫他们失望的是,此四城分店内豢养的冰蚕,也已被太微和青扇公子逐一击破。
如此,挽丝倘若再要摘采冰蚕,唯余舟、一芥两座山巅终年落雪的高峰可选,而此二座高峰之上的冰蚕,早已被太微和青扇公子庋藏起来,只待毒遗一除,便着手解决此事。
第四日晚,夤夜辰光,斗追城忽然狂风大作,飞檐之下的占风铎“丁丁零零”响个不停,一片连着一片,一曲接着一曲。
天上黑云翻墨遮兔月,地上飞沙走石迷秋眼,六合城楼上终年冷寂的大钟被暴风撞出阵阵沉闷哑钝的嗡鸣,多年的积尘和锈粉齐簌簌飘落。
万家灯火骤然一亮,全城百姓皆开门出户以观深夜异象。
正当人言啧啧之时,一群琴雀惊起冲天,又被恶风卷地四散乱飞,往日洋洋盈耳的啼音,此时尽是杂乱惶遽,仿似被人扼中咽喉,拔其毛羽。
便是此时,一串宛如从天而降的马蹄声陡然撕开乱局,迎着漫天迫飞的琴雀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杀势无挡的剑气猛追直上,逼近毒遗之时,剑气霍然一柔,却是化作数条无形之索将毒遗捆于其中。
毒遗似并未将后虚剑剑气放在眼里,只见其三目同时一眨,化疾风为三把毒刃,瞬间割断剑气之索,由此脱困。
而不知隐在何处的苍驳和九夭当下齐齐现身,合力出手,凉月等人则紧跟其后,各自施为。
全体设阱人均使出浑身解数,多方追逐之下,将毒遗逼至四面环山的渡渡谷,由苍驳持后虚剑在渡渡谷上方力压其顶,凉月手擒墨竹与北行把住谷口,太微、青扇公子、归尘子则分别坐镇其余三方,孟不怪、馒头、灯笼,一人两兽便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留驻城中,而此中最为关键的九夭则负责自毒遗体内抽离其毒,将其净化。
因毒遗之体便是一味致命之毒,倘若直接将之杀死,其毒血毒肉会瞬间挥散空中,急窜八方,九夭又无分身之术,彼时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先净之再除,方是稳妥之计。
逼作困兽的毒遗在渡渡谷内撒蹄乱窜,身上毒气抽丝一般离体而去,几次施法化毒都被九夭阻截,令其更是恼怒,一蹄下去,一根两人合抱之粗的梧桐树应力而折,数轮疯踏之下,直将梧桐林毁了个乌七八糟,满谷断枝残叶,景象凌乱不堪。
如此持续约莫半盏茶功夫后,毒遗之法尽失,自知无力回天的魔煞颓倒在地,屈膝趴在一堆折断的梧桐树上,眼角泪点莹莹,悲戚非常。
九夭落身于毒遗侧旁,大声呵道:“孽畜,尔今犯下滔天大罪,可知错?”
收战诸人皆自四面围拢过来,毒遗虽已被九夭降下,但众人却不肯放松警惕,仍紧握战器,以防毒遗留有后招。
毒遗抬头望着九夭,嘴里发出轻似无声的“梭梭”之音,状若悲呼。
凉月仔细观察着毒遗颈上的凰纹金圈,只觉其面上似有水芒隐隐浮游,不由问道:“它脖子上是什么?”
九夭不动声色地道:“涅槃,上古神物,有清神明识之能。”
凉月冷言冷语地道:“涅槃留下,毒遗诛杀。”
归尘子眼目一闭,合手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弗及再多人言道,苍驳擒剑一刺,后虚剑当即将毒遗之体整个洞穿,泪光盈盈的毒遗刹而闭眼,戚戚然哀呼两声,瞬间化作一团烟气,四散开去。
凉月俯身拾起涅槃,好奇之下往腕子上一套,金圈竟立即缩成镯子大小,凉月顿感有趣,戴着涅槃左看右看,越看越是喜欢。
九夭道:“霜降若是喜欢,便留着罢。”
“上古的宝物,的确珍惜,不过,”凉月取下涅槃,双手奉予九夭面前,郑重其辞:“如此良善之物,于我实在大材小用,此番毒遗伏诛,全仗九兄鼎力相助,自古宝器当配英雄,请九兄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