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脱口答道:“听世城城主。”
婆娑光影冉冉流动,霜降清盈一笑,夺目红衣映衬之下,恰如一枝醉日海棠,她笑意凝定,继续问道:“听世城城主又是谁?”
孟不怪抢话道:“听世城城主不就是九夭么?”
孟不怪甫一出声,霜降旋即扬掌一扇,炽猛掌风瞬飞而下,“啪”,一个巴掌隔空打在孟不怪脸上,致其当场摔了个啃泥。
“谁许你插嘴了?”霜降笑容未凋,但声色却寒下几分。
“你。”孟不怪捂着脸,气红了眼,“疯婆子,敢打孟爷,孟爷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礼貌。”
凉月却落井下石地拊掌喝彩:“霜降姑娘打得好,赏你一巴掌,是霜降姑娘手下留情,如果换做是我,非把你打得半身不遂。”
孟不怪恼羞成怒,猛然劈掌,迅疾打向凉月。
凉月当下出手,接下狠招,咬耳道:“大局为重,这个时候,你使什么性子?”
孟不怪却将凉月小声之言置若罔闻,仍旧招招如雨,不依不饶。
凉月本就没想与之相斗,自然便落于下风,只不停地挡下来招。
太微见势不对,立马插手,化解二人斗势,将之分开,“停手,莫起内讧。”
凉月转头朝楼上瞥了一眼,只见霜降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瞧热闹,当即愤愤然罢手,“眼下我们是有求于人,一点屈辱都忍不了么?你孟爷方才还在外面嚼人舌根来着,转眼就忘了?”
太微也温声规劝:“孟公子,且忍一时之气,方为大丈夫。”
太微之言,有如妙药灵丹,令孟不怪火气瞬消。孟不怪本也只是争一时意气,没打算当真较劲,遂也就坡下驴,“孟爷心胸宽广,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凉月端着礼福了福身,“谢孟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直观戏的霜降忽然开口:“你与从前,不一样了。”
闻言,三人俱是一脸莫名,凉月仰头问道:“霜降姑娘说的是谁?”
霜降银铃三笑,长袖一挥,字正腔圆地唱道:“千年相逢,盼云烟却成空。借尔五衷,藏一宿东南风。霜来寒浓,破南墙身化弓。雪落秋蓬,疑佳影降月宫。”
唱罢,凉月浑似万千宾客一般,对其抚掌大赞:“霜降姑娘唱腔抑扬顿挫,只教游鱼浮水来听。”
一番夸赞却并未叫霜降面生欢喜,反倒是辞气略带哀伤地道:“你当真不记得了?”
凉月微微一愣,偏头看向太微,以目相询。而太微亦同她一样迷惑,轻轻地摇摇头,以示不知。
凉月浑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直言道:“霜降姑娘之言,在下不甚明白。”
言讫,霜降猝不及防纵身跃下,落到凉月身前,与此同时,其面上彩墨之妆如川剧换脸般眨眼化变,露出本身原容。
只见其褪彩清面之上,入鬓长眉之间,点一抹朱红龙首花钿,冰肌露华,青眸温酒,半是清醒,半是酲。其行止逍遥,意态落拓,魅而疏狂。其气宇蒸蒸,一动一静,皆成风度。
霜降欺身上前,笑嘕道:“如此,记起了吗?”
凉月无丝毫闪躲之意,直接迎上其灼灼目光,顾而言他:“霜降姑娘清容无双,般般入画,今日得见一面,是在下三生有幸,记住了。”
霜降眸光瞬而凄然,“你这样说,便是早已忘了。”
凉月端详着眼前红衣之人,当觉周身如绕疑云,“霜降姑娘的话,叫在下听来,是越发糊涂了。”
“本尊名为九夭,而霜降,”霜降容色一柔,顾盼之间,熠熠生辉,“曾是你之名。”
第230章
气氛凝滞片刻,凉月俄而破颜一笑,“不敢欺瞒九城主,在下之名,是为凉月,并非霜降。”
“凉月,”沈默半晌的太微忽然开口,“数年前,你的确用过霜降之名。”
凉月陡然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太微用余光扫了眼正侧耳倾听的孟不怪,将凉月拉至一旁,附耳道:“九百年前,在一处青园里,你用的便是霜降之名。”
凉月偷偷睐住九夭,发现九夭也正笑眯眯地盯着她,凉月当即一喜,转过头,低声对太微说:“这可是天赐良机,有道是熟人好办事,等会儿我说话时,你一定忍住,切莫将我戳穿,待我会会这位故人。”
若放在平时,太微必然要念叨上两句,但碍于眼下事情紧急,急需九夭相助,若能借“霜降”之名与九夭攀上交情,事情便好办地多,忖量之下,太微郑重颔首。
凉月转身之时,面若桃花含笑,恍然大悟的神情似忽然忆起遥遥旧事,欣然道:“原来是你,幸会幸会,许久不见,九兄别来无恙啊。”
九夭闻言却笑意更浓,摆了摆头,“忘便忘了罢,你今日缘何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