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鼓足气,纵声喊道:“梅鹤老头,散人我又回来啦。”
话落,瑶扉“嘭”地一开,一道灰影飞闪倏出,在三人身后背对而立。
三人蓦然旋踵,太微礼貌招呼道:“梅鹤仙人,别来无恙。”
华首霜须的梅鹤仙人转过身来,容情温淡从容,“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梅鹤仙人最喜端架子,若换做平常,凉月必然先杀杀其威风,但今次,凉月却一改素来作风,破天荒笑脸相对,“山阴夜雪,老头近来可好?”
梅鹤仙人负袖而立,清清冷冷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睨了孟不怪一眼,“还带了闲人来。”
孟不怪亦压住脾气,受下“闲人”之称,拱手道:“晚辈孟不怪,见过梅鹤仙人。”
梅鹤仙人冷傲收眼,直视凉月,“珊瑚油用完了?”
凉月心里一咯噔,“老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怎么还记得,梅鹤仙人一向慷慨,哪里会跟我计较那一星半点的珊瑚油。”奉承完毕,立即转移话题,“我们此番前来的确有要事相求,您素知天下事,可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听世城?毒遗之毒又该如何解?”
“你拿的那叫一星半点?”梅鹤仙人终于绷不住了,瞬如冷水浇油般炸开,破口问罪:“拿了仙人我满满一阔口坛子的珊瑚油,害仙人的长鹿灯整整熄了三年。”
瞧着梅鹤仙人活似要吃人的模样,孟不怪心中暗爽,从声道:“仙人训的极是,这坏家伙,就爱干偷鸡摸狗之事……”
却不料,梅鹤仙人和凉月竟不约而同地偏头呵道:“干你何事?”
孟不怪本以为能乘隙训一训凉月,谁知却马失前蹄,栽了个跟头,满肚子都憋了火气,面色沉了又沉。
一老一小扭回头,梅鹤仙人面色终于见和,凉月趁机讨乖卖巧地道:“梅鹤老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仙人肚里能撑船,宽宏大量,大慈大悲,心胸开阔,心宽体胖,就当那坛珊瑚油别时相赠故友了。”
梅鹤仙人被凉月好声好气的哄着,倒是又把脾气哄了出来,倔头倔脑地道:“仙人可从不赠物。”
太微知道梅鹤仙人一向小气,珊瑚油一事委实将他气得不轻,遂好言好语地替凉月为之赔礼道歉:“仙人消气,未问过仙人意见便擅自拿走珊瑚油,确乃我们过错,今晚又贸然闯门,错上加错,我们现在就站在仙人面前,但凭仙人责难。”
“太微这才是认错的态度。”梅鹤仙人面容破冰,指着凉月,“太微一向知书达理,这么些年了,你多少也该耳濡目染了些罢,不求尽学,两三分总该有的,怎么还是这副莽莽撞撞不知轻重的样子,不像话,实在不像话。”
凉月见其有松口之势,连忙端正态度,“好好好,劳您耳提面命,我改,我一定改,包管改得端庄文静,踏实稳重。”
梅鹤仙人一语戳穿:“尽会使嘴上功夫,你若能改,天地都该翻覆了。”
凉月故作无奈地道:“您又刻薄我了,您偶尔也该瞧瞧我身上金灿灿的优点不是?”
梅鹤仙人酸言酸语地道:“你有何优点值得言道?”
“当然有了,譬如,”凉月森森然一笑,“跟您唇枪舌剑之时,我总是处在上风,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一力制胜。您说,这算不算优点?”
憋不住气的孟不怪当下夹枪带棒地道:“多么超凡脱俗的优点,只教千万人望尘莫及。”
梅鹤仙人冷声叱道:“仙人说话时,闲杂人等休要插嘴。”
孟不怪今晚第二次兴冲冲地搬起石头,结果却砸上了自己的脚。
凉月顺势挖苦道:“有人踩钉子咯。”
孟不怪登时白眼翻顶,“干你何事?”而后怒气冲冲地走开。
凉月睇了孟不怪一眼,不再管他,面容忽而一肃,“老头,气也消了,该告诉我们毒遗之毒如何解以及听世城之所在了罢?”
梅鹤仙人缓捋长须,“听世城所在之处,世间无人得知。”
凉月和太微顿时面面相觑,太微愕然道:“连仙人都不知听世城的位置吗?”
梅鹤仙人不紧不慢地道:“世间有听世,亦真且亦幻。听世城之主,名唤九夭,城中人均尊其一声九城主。听世城虽隐介藏形,但其城主九夭却常入世。至于毒遗之毒,九夭可解。”
凉月急切追问:“如何能找到九夭?”
梅鹤仙人捻指一打,幻出一只翩飞白蝴,“一人千心,千人一心,引你所寻,寻你所牵,此物乃千引蝶。”
凉月伸出手去,千引蝶翩翩立上其指,“千引蝶能找到九夭?”
梅鹤仙人摆首道:“寻人者需为千引蝶祭血一滴,千引蝶便可寻其心中所想之人。但是,凡事皆有例外,九夭即是。九夭乃听世城妖主,道行高深难测,若施千引蝶寻其踪,则要看他愿不愿意被你寻上。倘若他愿,千引蝶自可引你前去。若他不愿,千引蝶则如形同蟠木朽株,毫无用处。”